中平四年四月十七，中条山北麓的铁山坞堡正弥漫着焦灼气息。卫固身披镶铜皮甲，站在坞堡门楼的了望台上，望着山下蜿蜒的运铁古道 —— 那是通往河东盐池的唯一陆路，此刻却被他手下的三千部曲用巨石堵死，道旁的杨树上悬挂着 “卫氏私地，擅入者死” 的木牌。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珏，这是袁绍谋士逢纪昨日送来的信物，玉上刻着的 “冀并同盟” 四字还带着新琢的毛边。
“将军，逢先生在帐中候着，说有要事相商。” 亲卫的禀报打断了卫固的沉思。他转身下楼时，正撞见几名铁工背着工具往坞外走，领头的老匠师李铁头见了他便跪地哀求：“卫将军，断了运铁道，盐池那边就没铁铸工具了！田畴先生派人来说，愿用三石净盐换一斤生铁块，这买卖划算啊！”
卫固一脚将李铁头踹翻，厉声喝道：“盐是钟繇的盐，铁是卫家的铁！王凯占了盐池还不够，想吞了我的铁山？做梦！” 他甩袖走进中军帐，逢纪正捧着一卷舆图细看，案上的青铜灯盏燃着昂贵的南海鲛人油。
“仲坚（卫固字）来得正好。” 逢纪抬眼笑道，指尖点在舆图上的中条山，“这铁山藏着三样宝贝：赤铁矿脉藏量百万石，山坳里的石炭可炼焦，山下的溪流能推水排。王凯得了河东盐池，再掌了这铁山，不出半年就能铸十万兵器，到时候袁绍公和曹孟德都得受他钳制。”
卫固坐下来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我已断了他的铁料，可田畴那厮派人来说，要绕道从河内运铁。还有钟繇，降了王凯后天天派人来催，说盐池的铁锅都快磨穿了。”
“钟繇不过是丧家之犬，仲坚何必理会？” 逢纪从怀中掏出一封蜡丸信，“这是曹孟德的亲笔信，他愿助你守铁山，还许诺让你做河东太守。你只需再撑十日，他派的史涣将军就会带五千精兵来援。”
卫固展开信笺，曹操的字迹刚劲有力，末尾的 “事成封列侯” 五个字格外醒目。他正心动，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亲卫慌张来报：“将军！坞外来了支队伍，打着田畴的旗号，说要给您送新炼的铁样！”
两人赶到坞堡城门时，只见十名青衫工匠抬着一口铁釜站在道上，釜身泛着银亮的光泽，与寻常铁器的青黑截然不同。领头的工匠上前一步，将铁釜倒扣在地，发出沉闷的金石之声：“卫将军，这是用中条山的石炭炼的‘百湅钢釜’，比木炭炼的铁器硬三成，还不生锈。田先生说，只要您肯通铁道，就把炼焦法子传给卫家。”
卫固蹲下身抚摸铁釜，指尖竟沾不上半点铁锈。逢纪却突然拔剑劈向铁釜，火星四溅后，釜身只留下一道浅痕。“不过是些小伎俩！” 他厉声道，“王凯这是想用雕虫小技骗你的铁山！再敢蛊惑军心，休怪我剑下无情！”
工匠们吓得后退，卫固却盯着铁釜陷入沉思 —— 他知道自家铁场用木炭炼铁，不仅成本高，铁器还易生锈，田畴的炼焦法若真能改良技艺，卫家的铁就能卖遍天下。“把铁釜留下，人赶走！” 他挥挥手，心里已打起了算盘。
待工匠走后，逢纪才察觉卫固神色动摇，急忙道：“仲坚莫要糊涂！王凯麾下沮授、田丰都是智谋之士，他们的话岂能信？你若通了铁道，曹将军的援兵一到，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卫固摩挲着玉珏，终究还是贪婪压过了犹豫：“我知道了。你去稳住曹将军，我这就加固坞堡，再派人造些铁蒺藜，绝不让王凯的人靠近铁山半步。”
同一时刻，中条山南麓的山神庙里，徐晃正对着舆图皱眉。他身披玄甲，甲缝里还沾着盐池之战的硝烟，案上的陶罐插着几根刚折的柏枝，用来驱散山蚊。“田先生，卫固把运铁道堵死了，强攻怕是要吃亏。”
田畴刚从煤窑考察回来，褐衫上沾着黑灰，手里捧着块棱角分明的黑炭：“公明（徐晃字）放心，这中条山的石炭不是寻常燃料。铁生沟的老工匠说，把石炭烧成焦块，再配着木炭炼铁，炉温能比以前高两百度，还能炼出更坚韧的钢材。” 他铺开一张手绘的山图，指着铁山坞堡西侧的山谷，“这里有处废弃煤窑，能直通坞堡的后院，只是窑道狭窄，容不得太多人。”
徐晃眼睛一亮，指尖点在煤窑位置：“如此甚好！你带五十名工匠从窑道潜入，先烧了卫固的铁场，我带三千步卒在正面佯攻，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顿了顿，又道，“沮授先生派人来报，逢纪在联络黄河上的水贼，想偷袭咱们的盐船，你得尽快搞定铁山，好回援盐池。”
田畴点头，从怀中掏出个陶制风箱模型：“这是改良的双阀风箱，比原来的单阀风箱鼓风更猛，我已让工匠造了二十个，今夜就送进煤窑。只要点燃焦煤，卫固的铁场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化为灰烬。”
当晚，月色被乌云遮蔽，田畴带着工匠们钻进了废弃煤窑。窑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脚下的碎石硌得人生疼，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油灯照明。走了约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光亮，一名工匠轻声道：“先生，前面就是坞堡的后院了，能看到铁场的熔炉火光。”
田畴示意众人停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他带来的焦煤早已用麻布包好，浸了松脂，一点即燃。“把焦煤分撒到柴堆旁，听到外面喊杀声就点火。” 他低声吩咐，自己则带着两名工匠摸到窑口，扒开遮掩的杂草窥探 —— 坞堡的后院果然堆着大量木炭，几名守卫正靠在柴堆上打盹。
与此同时，徐晃已在铁山坞堡前摆开阵势。他让士兵推着十辆云梯车，车身上蒙着湿棉被，以防卫固的火箭。“卫固！速速开堡投降！” 他高声喝道，“主公已封你为骑都尉，只要献了铁山，还能世袭铁场之利！”
城楼上的卫固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放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却被云梯车的湿棉被挡住。“徐晃小儿，少来骗人！有本事就攻上来！” 他刚说完，就听到后院传来 “轰” 的一声巨响，火光瞬间冲天 —— 田畴已经点燃了柴堆。
“不好！后院着火了！” 守卫们惊呼着往后院跑，坞堡的城门顿时乱作一团。徐晃抓住时机，下令冲锋：“杀进去！降者免死！”
士兵们推着云梯车冲向城门，用撞车猛撞城门。卫固见状，急忙派儿子卫曜带兵去救火，自己则在城楼上指挥抵抗。可没等卫曜赶到后院，煤窑里的工匠们已冲了出来，他们手持新铸的钢刀，见人就砍，卫曜的部曲瞬间溃不成军。
“父亲！快跑啊！” 卫曜带着残兵往城门逃，却被徐晃的士兵拦住。徐晃一枪挑飞卫曜的头盔，厉声喝道：“放下武器！”
卫曜吓得跪倒在地，城楼上的卫固见状，气得吐血。他刚要拔剑自刎，就被亲卫拉住：“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曹将军的援兵就要到了，咱们先撤吧！”
卫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亲卫从坞堡的侧门逃了出去。徐晃率军攻入坞堡时，铁场的熔炉已被烧毁，只剩下冒着青烟的焦黑残骸。田畴正带着工匠们查看煤窑，见徐晃进来便笑道：“公明，这下咱们有足够的焦煤炼铁了！我刚才看了卫固的铁场，还有不少现成的铁料，正好能铸些新兵器。”
徐晃大喜，刚要下令收拾铁料，就听到探马来报：“将军！黄河上的盐船遭到水贼偷袭，沮授先生让您速回盐池支援！”
四月十九清晨，黄河八里胡同峡谷的水面上，二十艘盐船正缓缓前行。每艘船上都堆满了雪白的净盐，船舷两侧站着手持连弩的士兵，船尾的风帆上印着 “王” 字旗号。沮授身披青衫，站在旗舰的船头，望着两岸陡峭的山崖，眉头微蹙 —— 这里是河东盐运往兖州的必经之路，峡谷狭窄，水流湍急，最易遭遇伏击。
“先生，前面就是集津仓了，过了这里就能进入开阔水域。” 水师校尉李忠上前禀报，他的祖父曾是黄河上的船工，对这段水路了如指掌。
沮授点头，刚要下令加速前进，突然听到两岸传来梆子声。只见山崖上竖起无数面旗帜，紧接着，巨石和火把如雨点般砸向盐船。“不好！有埋伏！” 李忠大喊着下令落帆，可已经晚了，一艘盐船被巨石砸中船尾，瞬间倾斜，船上的盐袋纷纷落入水中。
“放箭！” 沮授拔出佩剑，指挥士兵反击。连弩的箭矢如流星般射向山崖，埋伏的水贼纷纷中箭跌落。可山崖上的水贼实在太多，他们不仅扔石头和火把，还往下倾倒滚油，盐船的甲板很快燃起大火。
“先生，是逢纪勾结的黄河水贼，为首的叫张猛，据说有五千人！” 一名探马从快船赶来禀报，“徐晃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有赵云将军的水师也快到了！”
沮授心中稍定，他知道张猛是黄河上有名的水贼，为人凶残，但没什么谋略。“李忠，你带五艘船冲出去，去集津仓搬救兵！剩下的船组成圆阵，用连弩和投石机反击！”
李忠领命，带着五艘船冒着箭雨冲向前方。张猛见状，亲自带着十艘快船追了上去，快船的船头装着锋利的铁撞角，显然是想撞沉盐船。“王凯的狗腿子，哪里跑！” 张猛大喊着，指挥快船加速。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号角声 —— 赵云的水师到了！二十艘楼船乘风破浪而来，船楼上的弓箭手纷纷放箭，张猛的快船瞬间被射成了筛子。“不好！是赵云！” 张猛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却被赵云亲自率领的快船追上。
赵云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纵身跳到张猛的船上。张猛挥刀迎战，却被赵云一枪挑飞武器，生擒活捉。“把他绑了！” 赵云厉声吩咐，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张猛的部曲全部擒获。
山崖上的水贼见张猛被俘，吓得纷纷逃窜。沮授趁机下令反击，士兵们用投石机将点燃的火罐砸向山崖，水贼们死伤惨重。没过多久，徐晃也带着援兵赶到，他见水贼已溃逃，便对沮授道：“先生，卫固逃到了河内，投靠了曹操的部将史涣，咱们要不要追？”
沮授摇头：“不必了。咱们已经拿下了铁山，又保住了盐船，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望着水面上的盐船，又道，“田先生说中条山的石炭能炼出好钢，咱们正好用这些盐和铁去联络马腾，换些战马回来。”
当晚，中条山的铁场重新燃起了炉火。工匠们用田畴改良的双阀风箱鼓风，煤窑里的焦煤燃烧得正旺，炉口喷出的火焰高达丈余。田畴站在熔炉旁，看着铁水顺着沟槽流入模具，笑道：“有了这焦煤炼铁法，咱们的兵器和农具都会比以前更好，主公的盐铁大业定能蒸蒸日上。”
徐晃和赵云走了过来，三人望着炉火映照下的铁山，眼中满是憧憬。远处的黄河上，盐船灯火通明，正缓缓驶向兖州。他们知道，拿下中条山铁山、保住黄河盐道，只是主角王凯势力崛起的一小步。随着盐铁基业的不断巩固，总有一天，他们能辅佐主公重铸汉鼎，还天下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