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四月十二，太行山谷的晨雾裹着硝烟味未散，议事帐前已响起木屐叩击冻土的轻响。王凯刚用麻布擦净连弩车的铜轴，便见戏志才提着青布包袱走来 —— 此人穿件洗得发白的儒衫，腰间系着半旧的丝绦，折扇上沾着山路的泥点，倒比寻常谋士多了几分烟火气。
“王校尉倒是勤勉。” 戏志才折扇轻摇，目光掠过帐外正在检修投石机的工匠，“这墨家籍车改得妙，竟在配重箱加了活板，比寻常投石机省了三成人力。” 他指尖点向箱底的木楔，“只是此处若用铜销固定，能少受震动之损。”
王凯心头微凛。这籍车是昨夜按《太平要术》残图所造，外部包铁、半埋地下，原设计需十二人操控，他结合基础工程学加了杠杆配重，戏志才竟一眼看破关键。“先生眼光毒辣。” 王凯抬手请他入帐，案上早已摆好粟米粥，“不知孟德公派先生来，是为张燕之事，还是冲着太行铁矿？”
戏志才啜粥的动作一顿，折扇 “啪” 地合起：“校尉既知铁矿，想必也清楚董卓已在并州厉兵秣马。” 他从包袱里取出绢本地图，指尖划过壶关：“中平元年董卓讨黄巾兵败，正需铁矿补葺甲胄，若让他占了太行，冀州便是砧板上的肉。” 王凯闻言，脑中立刻检索历史年表 —— 按记载，董卓使者此时应在河东至太行的半道，专司联络袁绍，他不动声色对辛毗使个眼色，辛毗会意，悄悄退去安排斥候设伏。
帐外突然传来争执声。焦触扛着新铸的铁矛闯进来，矛头还沾着炉火星子：“校尉！那厮不肯说！” 他脚边跪个黑山军俘虏，衣襟被血浸透，正是昨夜截获的袁绍使者。辛毗随后跟进，手里捏着半张绢书：“这信上只写‘董军将东进’，却没说具体时日。”
王凯瞥向俘虏，见他颈间有墨刺的 “袁” 字，忽然想起历史脑库中袁绍与董卓的宿怨 —— 中平六年二人因废立天子反目，此刻却暗通款曲？他故意将玉印碎片扔在俘虏面前：“袁绍既与张燕结盟，为何又要勾结董卓？”
俘虏浑身一颤，突然嘶喊：“董仲颖已封斄乡侯，手握三万凉州铁骑！袁本初要借他兵力灭黑山，再图冀州！” 戏志才闻言冷笑：“董卓在望垣峡曾筑堰阻敌，最善用险，若他真入太行，校尉这点家当怕是不够看。”
“先生有何高见？” 王凯故作沉吟，实则在脑中推演防御方案。他指着墨家机关图：“这连弩车可改造成‘转射机’，配合籍车能布三重火网，若孟德公愿借铁器，我能守住壶关三月。”
戏志才眼中闪过精光，折扇重新展开：“孟德公愿出百斤熟铁，换校尉与张燕断交。另外 ——” 他压低声音，“董卓帐下有个叫李肃的，是我旧识，此人贪财好利，可暗中策反。” 王凯正欲应答，帐外突然响起箭啸，吕旷举着带血的箭矢奔来：“校尉！张燕带五千人围了南坡，还挂着韩暹的人头！”
韩暹的头颅被插在桑木杆上，双目圆睁望着谷口。张燕骑着黑马立在阵前，身后黑山军举着 “袁” 字大旗，麹义的残兵列在侧翼，破甲弩的箭头在雾中闪着寒光。“王凯小儿！献降者免死，顽抗者焚尸！” 张燕的吼声穿透晨雾，震得树上霜花簌簌掉落。
王凯登上土台，见南坡山道狭窄，正是设伏的绝佳地形。他对辛毗道：“按《墨子?备穴》的法子，让焦触在山道埋‘悬丝机括’—— 用马尾鬃拴住弩机扳机，上面盖茅草混泥浆。” 又转头对老栓喊：“籍车填上火炭与硫磺！用竹筒分装硫磺，每筒三寸长，防潮还方便装填，按三筒硫磺混两筒火炭的比例来！”
流民工匠们早已熟稔配合。焦触带着人往山道埋弩箭，王二柱捧着陶罐跟在后面，把融化的猪油浇在马尾鬃上：“校尉说这样能防露水打湿，机关更灵！” 老栓指挥工匠转动籍车绞盘，铁制炮管缓缓抬起 —— 王凯走到山道旁，盯着树影：“此时辰树影长三尺，按影长与距离比算，山道宽五丈，巨石在十丈外！” 他取出墨斗，拉出白线对准巨石根部，“炮管按墨线校准，偏差不超半尺！” 老栓依言调整，炮管稳稳对准目标。
张燕的先锋部队踩着晨雾进山了。两百名黑山军举着盾牌推进，马蹄踏过茅草时，突然 “咻” 地一声，马尾鬃被扯断，暗藏的弩箭穿透盾牌，射穿了领头小校的咽喉。“有埋伏！” 士兵们惊呼着后退，吕翔见悬丝弩射倒前排，立刻转动转射机铜轴：“按树影刻度调角度！补射漏网的！” 转射机箭矢呈扇形扫过，几个试图逃窜的黑山军应声倒地，悬丝机括与转射机的协同，竟无一人漏网。
“籍车发射！” 王凯挥旗。六具籍车同时怒吼，装着硫磺的竹筒在空中炸开，火炭裹着硫磺粉溅落，黑山军惨叫声此起彼伏。张燕在阵后见状大怒，亲自擂鼓助威：“冲过去！先登营在前开路！” 麹义的残兵立刻举着大盾推进，盾阵密不透风，竟硬生生闯过了石灰雾。
王凯早有准备，对吕翔道：“用转射机！瞄准盾缝！” 三十具连弩车已改成可旋转的转射机，吕翔转动铜轴，箭矢精准钻入盾阵缝隙。先登营士兵纷纷中箭，却依旧前仆后继 —— 这些人皆是亡命之徒，拿了袁绍的粮饷，唯有死战才有活路。
激战中，王凯突然发现先登营阵后有个熟悉的身影。待雾散些，才看清是李大目的亲信，正被两个黑山军押着。“停射！” 他大喊，“那是自己人！” 吕翔立刻下令停火，可先登营趁机推进，已冲到离鹿角障不足十步的地方。
“张仲景！带伤兵退进二道防线！” 王凯吼着抄起环首刀，却见戏志才突然登上土台，折扇指向山道左侧：“那里有块巨石，可用籍车砸塌，断他们退路！” 王凯颔首，对老栓喊：“按之前校准的角度，发射！” 铁制炮管猛地震颤，硫磺火炭呼啸而出，正砸在巨石根部。只听 “轰隆” 一声，巨石滚落山道，烟尘弥漫中，先登营退路被断。黑山军见状大乱，张燕骂了声 “废物”，转身就要逃，却见谷口突然杀出一队骑兵，玄甲上的 “曹” 字旗在雾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