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剧痛,沿着左臂的每一条神经纤维向上蔓延,试图冲垮雷恩的意志。
但他没有停下。
非但没有停下,他反而将这股剧痛,转化成了催动所有力量的源头。
“呃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雷恩扛着巨大的断裂桅杆,将全身的重量与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下去。
“咔——嚓!”
刺耳的木材断裂声,在轰鸣的地底回音中显得格外尖锐。
一大块厚重的甲板,连带着扭曲的铁质加固件,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从船体上撬起,然后被他一脚踹飞,重重地砸在远处的岩壁上,碎成一地木屑。
巨响在溶洞中回荡。
两个船匠学徒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工具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们看着那个周身弥漫着凶悍气息的身影,看着他那条不断冒出黑烟的左臂,一时间竟忘了头顶还在掉落的碎石。
拉姆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瞥了雷恩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继续在自己的“图纸”上勾画。
他信任雷恩的力量,也明白现在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正在另一侧角落里清点物资的莉娜,动作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面前摊开着仅剩的几包干粮和几桶清水。
她的嗅觉没有雷恩那般非人,但空气中那股愈发浓郁的焦糊味,却让她无法忽视。
她的视线越过摇曳的油灯光影,精准地落在了雷恩的左臂上。
那股黑烟,比之前更浓了。
莉娜站起身,从自己那件已经沾满灰尘的外衣下摆,用力撕下了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料。
她走到一个水桶旁,将布条浸湿,然后端着一个装着少许清水的木杯,走向雷恩。
雷恩刚刚将那根沉重的“撬棍”放下,正准备对付下一块甲板。
他能感觉到莉娜的靠近,但他没有回头。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与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狼狈的沟壑。
“你的手。”
莉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冷而平稳。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条焦黑的手臂,查看伤口的具体情况。
雷恩的身体有了片刻的僵硬,下意识将左臂向后撤开,避开了她的触碰。
“小伤。”
他沉声回应,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刚刚那一下发力,左臂内部传来的灼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莉娜的手停在半空,她看着雷恩那紧绷的背部轮廓,没有坚持。
她只是将那条湿润的布条和那杯清水,轻轻放在旁边一个还算平整的箱子上。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区域。
油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冷静的侧脸,让人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雷恩的余光瞥见了那杯水和布条。
他没有去碰。
他再度扛起那根铁杉木桅杆,走向下一块需要被拆解的甲板。
行动,是他的回应。
每一次发力,都让左臂的剧痛层层加剧,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
左臂的肌肉与神经,都承受着反复撕扯与灼烧的剧痛。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两种力量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源自【不灭薪王】的生命力,正释放出清凉的能量,努力地修复着那些受损的组织与经络。
然而,另一股力量却更为霸道。
那是【薪火】的残骸,是燃烧自身生命力后留下的“余烬”。
这股余烬并非普通的火焰,它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源于更高层面的破坏性。
它不是在灼烧血肉,而是在侵蚀、同化雷恩本身的生命力,试图将他这条手臂,变成一块永远无法熄灭的“薪柴”。
【不灭薪王】的修复,在这种“概念性”的自我损耗面前,变得缓慢而低效,几乎无法阻止损伤的加剧。
这不再是普通的物理创伤,而是一种代价。
一种他动用了不属于自己当前境界的力量后,必须偿还的代价。
“咔嚓!”
又一块甲板被他用最粗暴的方式撕扯下来。
飞溅的木屑划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道细微的血痕,但他毫不在意。
疼痛,只会让他的动作更加凶悍。
拆!拆!拆!
他动作不停,以最高效的方式,将所有挡在路上的船体结构一一摧毁。
上层舱室的隔断墙、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固定的桌椅……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东西不堪一击。
溶洞内,只剩下木材断裂的巨响、雷恩沉重的喘息,以及头顶岩层不时发出的“嘎吱”声。
时间在流逝。
拉姆预估需要十个小时的拆解工作,在雷恩这种不计后果的疯狂作业下,被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
仅仅过去了五个小时,整个“海鸦号”的上层建筑,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船壳子”。
“轰隆——!”
就在雷恩丢下最后一根被扯断的横梁时,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剧烈的震动,从地底深处猛然传来!
整个溶洞都剧烈地晃动起来,拉姆脚下的“图纸”都跳了起来。
“小心!”
莉娜发出警告。
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洞顶剥落,擦着船舷的边缘砸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
雷恩所站的位置,旁边一个堆满了拉姆珍贵工具的木料箱,因为剧烈的摇晃而向一侧滑去,眼看就要翻倒。
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伸出左臂,一把按住了摇晃的箱子。
突如其来的重压,全部传导到了他那条早已不堪重负的手臂上。
“唔!”
雷恩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那焦黑的左臂伤口处,异变陡生!
那股一直缭绕不散的黑烟之中,竟毫无征兆地,“噗”的一声,爆出了一小簇约有指头大小的——蓝色火焰!
那火焰妖异,没有散发任何热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雷恩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反应极快,不等任何人看清,右手已经闪电般覆盖上去,用掌心将那簇诡异的蓝色火焰用力按灭。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站直了身体,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箱子扶正。
拉姆和两个学徒的注意力都在刚才掉落的巨石上,并未留意到这边的细节。
只有不远处的莉娜,她的动作停顿了一刹那。
雷恩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左手手掌。
那里没有被灼伤的痕迹,但掌心却残留着一种诡异的、深入骨髓的阴冷感。
他缓缓摊开左手,看着那焦黑一片、不断渗出细微黑烟的皮肤,表情变得无比严峻。
他知道,事情正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赖以逆转战局,赢得胜利的终极力量,此刻,也成了足以反噬他自身的危险源头。
如果无法在逃出去之前,找到压制甚至掌控这股残余力量的方法……
他很可能会先一步,失去自己的这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