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里,权力最大的便是沈惊寒,若没有他的授意,
一则关于公主身孕的流言,怎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传开?
如今事到临头,她非但看不清真相,还要把过错推给一个医官,替沈惊寒百般洗白,简直蠢笨如猪,令人无语。
越倾歌冷冷扫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挑破
:“若是没有沈惊寒的授意,你以为这消息能传得如此沸沸扬扬?”
“轰”的一声,越银欢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
她踉跄着往后一坐,瘫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涣散
难道……难道太子根本不想要她腹中的孩子?甚至想借着流言,让她和孩子在途中“意外”殒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死死缠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越倾歌压下眸底的讥诮,缓缓起身,缓步走到越银欢面前,抬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扶着她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我们虽非一母同胞,却同是父皇血脉。”
她声音褪去了先前的冰冷,多了几分沉缓,
:“往日在宫中,我与你并不亲厚,并非对你有怨,只因你自幼有母妃庇护,事事有人周全,无需我再多干涉。
我待你,本与待七皇弟无差,只是他无母妃依靠,我才对他多偏宠了几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五公主依旧苍白的脸上,语气郑重
:“纵是往日不亲,如今我们一同远赴图望和亲,前路未卜,你该记清楚,我们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刀尖只能对外
日后在东宫纵有不和,也断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让他人有机可乘
等到了图望,没有人会真心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你的依靠,只有我。”
越银欢怔怔地听着,眼眶微微发红,一时竟忘了言语。
越倾继续道
:“我知晓你心悦太子,可你该明白,皇嗣之事,从来关乎尊卑。
自古图望太子的第一个孩子,需由身份尊贵、母家背景雄厚的女子所生,方能服众。”
“我向来厌恶沈惊寒,否则我也不会对他那般态度。
如今我虽为太子妃,却不过是明面上的摆设,亦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她看着越银欢眼中闪烁的神色,声音淡淡
:“若你想保住腹中的孩子,安稳活到嫁入东宫、顺利生产,便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虽厌恶他,可你是我的妹妹,心自然是偏向你的”
一番话落地,越银欢彻底被镇住了
她望着越倾歌沉静的眼眸,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既觉得这番话句句在理,让她不得不信服,
她这位皇姐,确实厌恶沈惊寒,
在宫中时便对他非打即骂,如今更是被迫和亲,心中定然满是不愿与不甘。
别说主动与惊寒哥哥亲近、为他诞育子嗣,怕是连见他一面都觉得厌烦。
这般一来,确实不会妨碍自己腹中的孩子,这正合她的心意。
况且,皇姐素来以大局为重,她眼里全是为了维护大越的皇室声誉,她没有理由骗自己,
毕竟,她们是同一国的公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前的惶恐与猜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迫切的求生欲。
越银欢抬眸看向越倾歌,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皇姐,我信你。那……我现在该如何做?”
暮色染透了客栈的青瓦,晚膳的喧闹渐渐平息,各院的灯火也稀疏下来。
越银欢攥着裙摆,脚步迟疑地停在沈惊寒下榻的客房门外,神色戚戚,几番抬手又放下,终究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屋内传来沈惊寒低沉平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越银欢推开门,烛火正映着太子的侧脸,他正临窗翻看着一封信,见她进来,也未起身,只抬眸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轻轻将信纸收拢
:“这么晚了,有事?”
越银欢看着他冷淡的态度,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她走到屋中,指尖绞着帕子,期期艾艾地站着,眼圈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惊寒微微挑眉,转身在桌边坐下,倒了杯热茶推给她,:“银欢有话便说,不必这般拘谨!”
越银欢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颤,却没心思喝,沉默片刻,才带着哭腔开口
:“惊寒哥哥……我……我方才做了个梦,一个很怪的梦。”
沈惊寒端着自己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神色未变,只淡淡应道:“哦?什么梦,让你这般不安。”
:“我梦见了图望先祖的影子……”
越银欢放下茶杯,声音愈发哽咽,
:“那先祖头戴彩羽说,我腹中的孩儿,本是吉星降世,带着祥瑞而来。可如今……如今外面那些流言,说我未婚先孕、有辱皇家声名,已经污了这吉气,那吉星……那吉星不愿再托付在我肚子里了……”
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抬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沈惊寒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图望的先祖托梦于她?呵,简直可笑……
他如何不知白日里越倾歌曾单独找过她,此刻这番话,怕是越倾歌教的,无非是想借“吉星”之名压下那些流言,保全大越的颜面。
他心中自有盘算,这流言闹得越烈,对他便越有利,自然不会如越倾歌所愿。
是以,他面上依旧平静,只语气缓和了些:“不过是梦境虚幻,当不得真,莫要自扰。”
:“不是虚幻!”
越银欢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似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那先祖他跟我说……说图望社稷殿悬挂的第二张弓,怕是要裂开了!”
沈惊寒本是心不在焉地听着,看她要如何编,却没料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沈惊寒面色微变,面上松散的神情消失,:“你说什么?!”
越银欢心下打鼓,攥紧了衣角,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醒来后心一直慌得厉害,总觉得是不祥之兆。
惊寒哥哥,你……你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沈惊寒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此刻眸光微眯盯着面前的越银欢,透着审视的味道,似乎想看出破绽,
可是女人就是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什么……,
社稷殿的第二张弓……
那是图望皇室最核心的秘辛!
唯有拥有皇位继承者的才能知晓,
连旁支皇族都无从窥探半分,她一个从未踏足过图望的大越公主,怎会知道这等隐秘?!
先前对“吉星”之说的不屑与轻视,此刻尽数被冲散。
:“你还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