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的子时(一刻),月牙岛中央竹屋的里屋,马灯的光在墙面投下晃动的光影,林婉被绑在梨木椅上,淡蓝竹纹帕斜斜挂在鬓边,随着呼吸轻轻晃——那帕子边角磨出细毛,正是萧砚锦袋里藏的同款,是母亲当年离开东宫时,塞给他的念想。
萧砚冲进里屋的瞬间,目光就黏在了那方竹纹帕上,脚步都顿了顿。直到看见母亲眼里涌满的泪水,他才猛地回神,几步冲到椅前,指尖颤抖着去解绑在母亲手腕上的麻绳——绳结勒得很紧,磨出了红痕,是裴党粗劣的绑法。
“娘!”一声哽咽的呼唤砸在空气里,萧砚的眼泪没忍住,“吧嗒”掉在母亲的手背上。林婉抬起没被绑住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蹭过他鬓边的细汗,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柔:“我的砚儿长大了,都能带着你爹的兵书来救娘了。”
麻绳被彻底解开,林婉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目光落在萧砚怀里露出的兵书封皮上——狼纹烫金的封面,是萧策当年在南洋亲手做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这兵书,你爹一直带在身边,说等你长大了,就教你上面的兵法。”她笑着擦了擦萧砚的眼泪,“怎么还哭了?跟你小时候摔了跤一样。”
萧砚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刚要说话,脚边突然传来“嘎嘎”声——大白摇着尾巴跑进来,颈间的银铃铛叮铃响,它蹲在林婉脚边,用头轻轻蹭她的裙摆,像是在打招呼。
林婉低头看见它,眼睛瞬间亮了:“这就是你信里提的大白吧?当年在南洋竹屋,它还抢过我手里的烤鱼干呢,现在长这么壮了。”说着就伸手摸了摸大白的头,大白舒服地眯起眼,尾巴摇得更欢,还把自己叼来的鱼干袋往她脚边推了推。
“它可机灵了!”萧砚立刻接过话,语气里满是骄傲,“在黑石岛旧居,是它帮我找到屋梁上的木盒子;刚才引裴党的守卫出洞,也是它叼着石头砸的窗户,比谢云的士兵还靠谱!”大白像是听懂了夸奖,对着林婉“嘎嘎”叫了两声,翅膀还拍了拍地面,像是在点头。
苏婉儿端着杯温水走进来,递到林婉手里:“萧夫人,您先喝点水缓一缓,谢大人在外面盯着,裴党的巡逻队还没过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去西侧岸边跟接应的士兵汇合。”林婉接过水杯,喝了口,感激地看着她:“多亏你提前摸清了守卫,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进来。”
“应该的,”苏婉儿笑着摆手,转身开始收拾桌上散落的东西——林婉被抓来时带的小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块叠得整齐的粗布。萧砚扶着林婉站起身,帮她理了理皱掉的衣裙:“娘,咱们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吧?裴党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来,咱们得赶紧走。”
林婉却摇了摇头,伸手从袖袋里摸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麻纸,纸边泛着黄,显然被藏了很久。“这是你爹留下的,”她把纸条递给萧砚,指尖微微发颤,“裴强抓我,就是为了逼问你爹藏的矿砂分布图,我没告诉他——这上面写着分布图的真正位置。”
萧砚赶紧展开纸条,熟悉的狼毫字迹映入眼帘,是父亲的笔锋:“砚儿亲启,矿砂分布图藏在黑石岛旧居的屋梁暗格,切记,暗格在木盒子上方的横梁里,需用灶台底的铜钥匙开锁。裴强要的不是矿砂,是分布图夹层里藏的‘鬼面党名册’,那是他跟朝中官员勾结的证据,务必交给陛下。”
“鬼面党名册?”萧砚猛地攥紧纸条,指节泛白,“难怪裴强一直盯着矿砂,原来他要的是这个!”苏婉儿凑过来一看,也皱起眉:“之前在祭天台的密室里,我们发现过鬼面党的令牌,要是能拿到名册,就能把他们在京城的党羽一网打尽了。”
林婉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萧砚的头:“你爹当年把名册藏进分布图夹层,就是怕裴党发现——他说,等你找到木盒子,看到这张纸条,就说明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把名册交给陛下。”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丝担忧,“只是现在裴强还在无名岛,咱们得尽快拿到名册,别让他抢先了。”
“放心吧娘!”萧砚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锦袋,跟苏婉儿的信、布防图放在一起,“等咱们回到黑石岛,我就去旧居的屋梁暗格找名册,谢云会帮我的,肯定不会让裴强得逞。”
大白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对着锦袋的方向“嘎嘎”叫了两声,翅膀拍了拍萧砚的腿,像是在给他鼓劲。林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有你和谢云,还有大白,娘放心。”她伸手拿起脚边的鱼干袋,递给大白:“这个你拿着,等咱们到了船上,娘给你烤新鲜的。”
苏婉儿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着他们轻声说:“谢大人刚才打了信号,说巡逻队往这边来了,咱们得走了。”萧砚立刻扶着林婉,小心地往门口走,大白叼着鱼干袋跟在后面,银铃铛的响声放轻了许多。
里屋的马灯被苏婉儿吹灭,光影消失的瞬间,林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那把绑过她的梨木椅,轻声说:“等拿到名册,端了裴党,咱们一家人就能在东宫的桃树下烤桂花糕了,跟以前一样。”
萧砚用力点头,扶着她走出竹屋——夜色里,谢云和士兵们已经在院外等着,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每个人眼里的坚定。大白跟在中间,叼着鱼干袋,尾巴在夜色里晃出一道白影,像是在守护着这迟来的重逢,也守护着即将揭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