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废品处理处的阴霾，刘管事便已板着一张死人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倨傲的林虎。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惊起了几只躲在暗处的耗子。
“沈墨。”刘管事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他随手将一枚新的任务玉简丢了过来，沈墨下意识接住，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从今天起，‘甲叁区’的废品也归你处理。”刘管事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不容置疑的警告，“这是赵峰师兄和林虎师兄的意思，说是要好好‘磨砺’你。”
他特意加重了“磨砺”二字，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站在他身后的林虎抱着胳膊，虬结的肌肉在紧束的执法堂服饰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冷笑一声，声音粗粝：“小子，师兄们这是看重你，别不知好歹。好好干，要是处理不好…”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咔吧令人牙酸的脆响，威胁意味十足。
沈墨心中凛然，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甲叁区——那是废品处理处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区，用朱砂在木牌上标出的三个字，仿佛都透着一股不祥的血色。据说以前负责那里的弟子，不是莫名其妙疯了，胡言乱语直至彻底失去神智，就是修为诡异倒退，最终灵根枯竭沦为废人，悄无声息地从宗门消失。
脸上却迅速挤出惯有的、略带局促和感激的笑容，沈墨微微躬身，语气尽可能显得诚恳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师兄们栽培，弟子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师兄厚望。”
刘管事似乎满意于他的“识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便走。林虎又恶狠狠地瞪了沈墨一眼，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这才跟着离开。
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合上，库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股混合着金属锈蚀、灵气溃散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沈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眉头紧锁。他走到库房最深处，目光凝重地看向那个被数张黄色符箓交叉封禁的角落。即便隔着这些低阶的隔离符箓，他也能隐约感受到里面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腐朽、疯狂、阴冷、怨毒等多种负面气息的集合体，令人本能地感到排斥与心悸。
苟道精髓第一条：风险未知时，绝不轻易涉足。冲动是活下去最大的敌人。
他没有立刻去动甲叁区的封印，而是像往常一样，先走到普通区域的废品堆前。这里堆放着从宗门各处收敛来的、确认灵气几乎散尽且无明显危害的残次品或报废法器。断裂的飞剑、裂纹遍布的符箓、灵光黯淡的玉简、结构破损的阵盘…五花八门，堆积如山。
他拿起一柄只剩半截、剑身布满铁锈的短剑。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感受不到丝毫灵性。
“吸收。”他心中默念。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0.05单位。检测到微弱金煞之气，已净化。】
系统提示音响起，同时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融入丹田，而那半截短剑似乎变得更加灰败了几分，仿佛最后一点支撑其形态的力量也消失了。
他又拿起一张绘制失败的烈火符，朱砂符文歪歪扭扭，纸张焦黄脆弱。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0.02单位。无污染。】
收益微乎其微。沈墨并不气馁，他本就不是为了这点灵气，而是在借此熟悉系统的“吸收”和“净化”过程。每一次操作，他都在细心体会能量流入的速度、强度，感知系统净化时那瞬间流淌过身体的、温和却带有绝对清理意味的力量，试图总结出更有效率的模式，并尽可能规避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
一上午就在这种重复劳作中过去。算上净化那些微不可查的杂质所消耗的点点能量，净收益恐怕还不到0.5单位灵气残渣。照这个速度，想要积攒到足够冲击筑基期的灵气，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那被符箓封印的甲叁区。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系统拥有净化功能，这或许是他在绝境中唯一的依仗…或许，可以谨慎尝试一下最低限度的接触？
午后，阳光勉强透过高窗的缝隙，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沈墨终于下定决心。他没有撕开所有封印，而是运转起微薄的灵力护住手掌，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揭开了封印符纸的一角。
一股更清晰、更令人不适的气息瞬间从缝隙中渗出。沈墨屏住呼吸，取过旁边一根用来拨弄废品的特质长铁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勾扯起来。
废品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一件东西被铁棍前端的钩子带了出来。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完全被深绿色的铜锈和蛛网般密集的裂纹覆盖，根本无法映照出任何影像。边缘刻着的模糊兽纹在锈迹下显得格外狰狞，背面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早已黯淡无光、内部浑浊不堪的灰白玉石。一股浓烈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怨念气息正从镜子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仅仅是靠近到一尺之内，沈墨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呼吸略显急促，耳边似乎响起无数细微的、充满恶意的、无法分辨内容的呓语，搅得他心烦意乱。
绝不能直接接触！
“解析！”他集中精神，锁定铜镜。
【解析目标：诅咒铜镜（严重破损）】
【需消耗灵气残渣：1单位】
【是否解析？】
竟然要1单位？沈墨皱了皱眉，但还是果断选择：“是！”
瞬间，一些破碎而混乱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一个光线阴暗的房间里，烛火摇曳…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女修正对镜梳妆，容貌姣好，但眼神却充满了扭曲的嫉妒和深切的怨恨…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声音尖利，然后用指甲划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涂抹在冰凉的镜面上…画面剧烈扭曲、晃动，女修的脸在镜中变得狰狞恐怖，最后画面定格在她七窍流血、双眼圆睁倒在梳妆台上的惨状…铜镜被人惊慌失措地捡起，迅速丢弃…
【解析成功：获得残缺记忆碎片。检测到强烈怨念污染，伴随低阶诅咒术残留。强烈建议彻底净化。】
果然是极度高危的物品！这玩意若是被心志不坚的修士长期佩戴或接触，恐怕会潜移默化地无限放大其心中的负面情绪，最终必然走向毁灭。这简直就是一件邪器！
“吸收！”沈墨咬咬牙，眼中闪过决断。高风险高回报！既然系统提示可以净化，那就赌一把！
【警告！目标污染浓度较高，吸收转化需同步消耗3单位灵气残渣进行净化，是否继续？】
3单位！真黑！几乎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1.5单位左右）。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继续！”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却冰冷刺骨、充满疯狂负面情绪的能量猛地通过铁棍作为媒介，强行涌入沈墨体内！那感觉不像吸收灵气，更像是被强行灌入了一口冰寒刺骨、满是杂质的毒液！
“呃！”沈墨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与此同时，那铜镜上的浓郁怨念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宣泄口，竟化作一股肉眼隐约可见的淡黑色气流，扭曲着、尖啸着，顺着能量流一同扑向沈墨，直冲他的识海！
剧烈的寒意和疯狂的呓语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撕裂他的神智！
就在这危急关头——
【净化中…消耗3单位灵气残渣…】
系统冰冷平稳的提示音如同天籁。一股柔和却无比坚定、带有某种绝对“秩序”意味的力量立刻从他丹田深处涌现，迅速流遍全身。所过之处，那冰寒恶毒的能量如同积雪遇阳，其中的杂质和疯狂的负面情绪被迅速剥离、中和、湮灭。那扑向识海的黑色怨念气流，更是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哀嚎，瞬间溃散，化为虚无。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短短两三息的时间，但对沈墨而言却无比漫长。当最后一丝不适感消失，体内只剩下精纯温和、易于吸收的灵气流时，他差点虚脱地坐倒在地，额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
【吸收成功！获得灵气残渣：8单位！】
【污染度：0%（净化完全）】
成功了！
沈墨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后怕和激动。8单位！净赚5单位！这几乎相当于他吭哧吭哧处理几天普通废品的总和！效率天差地别！
他再次看向那面青铜镜。此刻，它虽然依旧破旧不堪，布满铜锈和裂纹，但那些令人心悸不安的怨念气息已经彻底消失无踪，变得灰扑扑、沉甸甸，只是一件年代久远、彻底失去力量的普通破镜子，再也无法引起任何不适。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警惕和冷静。甲叁区的东西，危险程度远超想象。刚才若是没有系统，或者自己的灵气残渣储备再少一点，无法支付净化费用，那后果…不堪设想。净化过程的消耗也极其巨大，必须精打细算，绝不能贪功冒进。
他将变得“人畜无害”的铜镜捡起，随手丢到旁边那堆可回收材料里——这些彻底废掉的东西，偶尔会有杂役来收取，回炉重造些凡铁器物。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甲叁区的封印符纸重新贴好，恢复原状。
今天到此为止。见好就收。
赚到的5单位灵气残渣，加上原先的结余，他决定先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修炼提升固然重要，但保证生存、应对未知危机才是第一要务。资源，永远是苟道修行的根本。
低调，囤积，谨慎前行。
然而，沈墨并不知道，在他成功净化那面诅咒铜镜、怨念被系统力量彻底抹除的瞬间，远在清墟宗深处，执法堂区域内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内，一位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紫袍老者（王长老），花白的眉毛忽然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指尖下意识地掐动了几下，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嗯？甲叁区的那面镜子…上面的怨念波动刚才似乎突兀地减弱了一丝，几乎消散…是持续消散终于达到了临界，还是…错觉？”他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向废品处理处的方向，但仔细感应之下，那边又似乎一切如常，只有各种废品混杂的微弱气息。
沉吟片刻，他再次闭上眼，但一抹难以捉摸的深思之色，却停留在了他的眉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