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晃了一下，宋拾薪手里的符纸边角烧黑了一点，他没抬头，继续画符，笔尖在纸上划出第三道横线，墨迹还没干，已经显出六个人灵力不顺的地方，那墨色有点发青，像是把昨晚战场上的混乱都封进了纸里。
帐篷外天还没亮，营地很安静，只有巡夜的人走远的脚步声，李东阳说了一句“子时没事”，就带着白展基和秦世杰走了，脚步声没了以后，周围更静了，风刮过破墙的声音像低低的说话。
宋拾薪收起玉简，手指有点凉，这块记录战况的玉简还有一点温热，但上面写的败仗改不了，他把昨晚画的三张战损符重新打开，纸边已经有了裂痕，就像他们的结界一样撑不住了，他看着沙盘上剩下的阵法痕迹，目光停在三个断开的位置，蒋欣、林若溪、赵沉舟失守的地方，这三个缺口毁了整场战斗。
他伸出手指，慢慢点过沙盘上的标记，动作很轻，好像怕吵到谁，但他知道，真正该醒的是大家的心。
半个时辰后，雾还没散，十个人已经在废墟中间站好，宋拾薪站在沙盘前，手里拿着断掉的紫竹剑，轻轻敲了下地面，发出一声响，这一声不大，却让每个人都清醒过来。
“昨天输，不是因为没力气，是因为节奏乱了！”他说道：“蒋欣放火球早了半拍，林若溪用乙木真气慢了三分，赵沉舟收银丝晚了四寸，这些差错，够敌人打破结界了！”
没人说话，空气变得很沉，蒋欣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有烧伤的痕迹，皮翻着，渗出血，她咬牙掐手掌，疼让她记住：那一击本该打中敌人，却因为她太急，偏了方向，差点伤到周砚，那种慌乱还在脑子里回放。
林若溪没说话，她一向稳重，昨晚却因疗伤时灵力波动，导致乙木真气逆行，差点撕裂周砚刚缝合的伤口，她闭眼，想起那人苍白的脸和忍痛的呼吸，胸口就闷得难受。
赵沉舟抓紧银丝卷轴，指节发白，他的银丝本来能控制全场，可关键时刻反应慢了一瞬，没拦住敌人逃跑，那一迟疑，让对方甩出毒镖，打中刘文涛肩膀，他记得刘文涛倒下时的闷哼，也记得自己冲过去却救不了的无力感。
“从今天起，训练改规则！”宋拾薪抬手，把一张新符贴到石台上，符纸泛着淡金光，中间用红笔画了一个复杂的图，像心跳，又像呼吸的节奏，“每人每天练三项：基础剑式修正、灵力控制、协同盲动，我先来！”
他退后一步，拔出莫邪剑，剑身微微发光，起手是太极剑法里的“风卷荷叶”，动作很慢，每一招都很准，剑划出的弧线平滑，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被带成圈。
“看清楚，不是要快，是要准！”他说道：“你们缺的不是力量，是控制，慢下来，才能找回节奏！”
大家分组开始练，宋拾薪一个个检查，眼睛很准，能看出每个小错误。
他走到蒋欣身边，指着她的手腕：“放火球前，先调肺部的灵流，不然火会偏左，你总靠感觉，忘了灵力是从身体里出来的，不是凭空来的！”
蒋欣一愣，马上闭眼调整呼吸，这次她不着急出手，先引气进肺，再传到掌心，火焰从指尖升起，不再是猛地喷出来，而是像花苞一样缓缓打开。
对林若溪，他给了一张金色纹路的符：“用乙木真气时，心里默念‘根生地脉’四个字，能快一点，你总想一口气把灵力推完，但治伤讲究持续不断，不是一下子爆发！”
林若溪接过符，感觉里面有一股温和的木系灵气，心里一动，她坐下，双手放在肚子上，低声念口诀，一会儿，指尖冒出绿光，像春天的藤蔓慢慢长出来。
赵沉舟调试银丝时，宋拾薪蹲下，用桃木片在地上画了三条线：“你缺的是反馈，银丝很快，但你看不到末端的情况，就像瞎子拿刀，等下我会做个东西帮你！”
中午，第一次模拟开始，五人进指定区域，蒋欣按命令放火球掩护林若溪施术，结果火流偏了，烧到了旁边的刘文涛手臂。
“又来了！”刘文涛一把扔掉药囊，大声吼：“我不是靶子！你们打来打去，我在这搬药、包扎、写报告，灵力耗光没人管，现在连站的地方都要被烧？”
他声音发抖，眼睛红了，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处理了七个人的伤，手还在轻微抖，指甲缝里有干掉的血，袖子被药汁染得一块深一块浅，他是医修，不是挡箭牌，更不该为别人的失误买单。
宋拾薪走过去，弯腰捡起药囊，拍掉灰，递还给他。
“你说得对！”他声音平静，但很沉重：“我们只想着进攻，忘了后勤也是战斗力，你救的人，比我们杀的多，可我们，把你当成了背景！”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现在，停练两刻钟，所有人坐下，闭眼！”
“什么？”陈昭皱眉：“这时候停？敌人不会等我们！”
“我说，闭眼！”宋拾薪盘腿坐下，闭上眼：“接下来，谁也不许睁，我要你们听，听彼此的呼吸，脚步，灵力流动的声音，然后告诉我，你最怕的事是什么！”
没人说话，风吹衣服，沙子滚进石头缝，时间好像停了，过了一会儿，宋拾薪开口，声音很低：“我的是，紫电剑在我手里断成三截，黑气顺着伤口钻进身体，我想喊撤退，却发不出声，我看着你们一个个倒下，而我，连抬剑的力气都没有！”
大家心里一震，蒋欣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哑：“我……看到林若溪倒下，我想救她，可火球打偏了，打到自己人，她的血溅在我脸上，很烫……可我不敢靠近，因为敌人还在笑！”
林若溪低声说道：“我怕再有一次，我刚抬手，队友就死了，我能救，可灵力卡住了，出不来！”
赵沉舟沉默很久，终于开口：“我怕银丝抓不住敌人，也拉不住想逃的自己，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在战斗，是在拖累！”
一个人接一个人地说，那些藏在心里的害怕，全说了出来。
刘文涛最后开口，声音几乎哽咽：“我怕下次，我背不动伤员，也记不清谁该用什么药，我怕我跪在泥里，抱着快死的人，却发现拿错了药瓶！”
宋拾薪站起来，拔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剑走过的地方，出现一道蓝光，围成一个圆阵。
“现在，蒙着眼配合！”他说道：“听声音找位置，靠气息联动，做不到的，加练一炷香！”
下午训练重新开始，这一次，脚步还没落，银丝已经布好网；呼吸一停，火球就准备好，大家不再看，而是用心感受对方，蒋欣能感觉到林若溪体内灵力的变化，赵沉舟能通过地面震动知道刘文涛在哪。
三次练习后，五人竟然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完整救援：蒋欣准确掩护，林若溪及时治疗，赵沉舟锁住敌人，刘文涛快速包扎，整个过程非常顺畅。
晚上，营地一角点了火，宋拾薪拿出从卧牛山得到的炼器笔记，翻到“辅器篇”，看着静灵铃、回气环、轻身履的图纸，材料不多，他拆了几件坏掉的法器，加上千年桃木剑的碎片，用自己的血做引子，点燃地火。
炉火从红色变成青色，三个铃铛先成型，他用手指在铃内刻稳灵符纹，每刻好一个，就试一次灵力波动，金属表面留下细细的纹路，这是他对“控制”二字的理解。
三个时辰后，六件初级法器做好了：两个静灵铃，三个回气环，一双轻身履，每一件都有他的心血。
第二天早上，蒋欣戴上静灵铃，试了火球，发现轨迹比昨天稳了很多，铃声清脆，节奏平稳，像是提醒她：慢一点，稳一点！
林若溪戴上回气环后，乙木真气恢复更快，治伤效率提高，她试着帮队员通经脉，以前要三次才能通的路，现在一次就成了。
赵沉舟把银丝和回气环连在一起，操控更准了，他放出银丝，在空中织成网，竟能感觉到十步外落叶掉落的震动。
“还不够！”宋拾薪站在沙盘前，手里拿着一个没发出去的回气环，表情严肃：“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默契，不是靠法器，是心和心的连接！”
李东阳巡营回来，站了一会儿，看着大家训练，说道：“明天加练两炷香！”
“好！”宋拾薪点头：“我会让他们撑住！”
太阳下山，营地的灯亮了起来，蒋欣在空地反复练新控火法，火球一颗颗浮在掌心，排成一圈；林若溪坐着默念口诀，指尖闪着绿光，旁边的小草悄悄冒芽；赵沉舟练习银丝和回气环配合，不断加快收放速度，银光像雨落下。
宋拾薪坐在帐篷前，拿着新的静灵铃轻轻一晃，铃声清亮，他正要收起来，忽然觉得铃里的纹路有点颤动，像是被人碰过。
他皱眉仔细看，发现铃内的刻纹和昨晚预警阵图的一处残线有点呼应，这是一种很微弱的感应，如果不是他对灵纹特别敏感，根本发现不了。
他立刻铺开阵图，用铃作引，一段段比对，笔尖在符纹间移动，像在找线索。
最后，笔尖停在东墙的一道旧裂缝上，那里原本断开的符纹，现在多了一条细线，像是有人偷偷补上了，线很细，但带着一种陌生的气息，不是火，也不是木，更像是阴冷地方才有的幽冥之力。
宋拾薪眼神一紧，有人来过，而且，已经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