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炎续之这句话,由离最后的那点力气,都用在了咒骂两人的嘴上。
呜呜噜噜几声,才彻底咽了气。
炎续之拍拍长袍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见眼前的场景换了地方,便已猜到易然二人,在自己死去的这段时间,闯过了这第一关。
炎续之垂首,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由离道,“这少宗主要如何处置。”
“谈不上处置。”
易然举起自己手中那把剑,正色道,“这把剑,还是他给我的,我可下不了手。
倘若他真死了,我二人即便逃出去,也活不了,况且他刚才,还出手救了你。”
炎续之托着下颌,沉思道,“他若是发现我二人身上的秘密,将此事告知祈神宗宗主,难保其他人不会起歹心。”
“你有什么能够清除记忆的法宝吗?”
易然神色怅然,自己的符箓天分着实不高。
当初在古禹族中学到的,完全拿不出手,只能寄希望于炎续之还有其他手段。
“我倒是有消忆符,但此地召唤不出储物袋里的东西。”
易然眼神一亮,瞬间有了光彩,“无碍,有就行,待我们逃出此地,你第一时间召唤出符箓,为他消除记忆。”
“那便依你说的办。”
二人敲定好主意,易然便要拿剑挑破自己的指头。
没曾想炎续之抬手拦住了她,却将自己的手指伸了过来,直接挑破。
“用我的,他的体内,不能有你的骨血。”
易然:......
真是个记仇的性子。
将鲜血喂由离服下后,炎续之将其背在身后。
跟上易然,小心翼翼地走在石墙通道中。
眼前的通道,倒不似方才那一条,只能看见一条直路。
而今,每走出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不同的岔路,对应不同的终点。
这让易然想到了自己儿时玩过的迷宫游戏。
在重复路过相似地点后,她用剑尖在墙壁转弯处,刻下一道道标记,作为记号。
石墙的分布排列,虽绕来绕去让人眼晕,但好在这石墙不再移动。
易然尝试用自己玩游戏的解法,逐渐找到其中规律。
只是这石墙的目的地,却不是在对向。
易然朝着斜对面的方向走,却总是碰上死胡同。
她便大胆猜测,这一趟的任务,定是引导他们去到石墙的中心处。
易然不禁暗想:难道这出口或是此关的中心任务,是在这石墙的正中?
她不得而知,便只能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就在她得心应手,带着炎续之即将到达中心处的外围一圈时,眼前的情形,再生突变。
眼前的石墙,不再似方才那般光秃秃,而是布满了某种植物的根系。
这根系形如毛竹,呈青白色,体表有着一节一节的纹路。
毛竹从石墙中钻出,密布如血管,却粗壮得似条条蟒蛇。
根节攀岩而上,占领着石墙的每一寸空隙。
与上一块光秃秃的石墙相比,三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审慎之色。
易然看到这植物的根系,不由想起那‘乙’字级卷轴里的任务。
【不会是女怨竹吧?】
【此话何意?】炎续之疑惑地看向易然,【你见过此物?】
【并未见过】易然摇摇头。
【你还记得我二人误入前,准备接下的那个‘乙’字级任务吗?
那任务的内容,便是以木属性灵力浇灌‘女怨竹’,可那是另一个卷轴里的任务,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炎续之沉思片刻,【有没有可能,因为闻舒瑶的失误,导致这几个任务,出现了混乱?】
【何意?】
【按照常理,我们只需要完成一个任务即可,可过了第一关,我们却仍旧在这石墙之内。】
【你说的不无道理。】易然点点头。
【若真是那‘女怨竹’,倒还知道关键点在何处,不至于心里没底。
只是如今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二人的动作还是尽量小声些,切莫横生枝节。】
炎续之微微颔首,应下她的话。
若远不止一种妖物精怪固守此地,一旦惊动对方,二人带着由离,胜算极低。
他们只能放缓脚步,不敢走出动静来。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二人即将转过这面石墙时,阴冷的天空,忽地现出几缕阳光来。
只是这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两侧石墙上,熟悉的爆裂声,再次响起。
‘噼啪~噼啪~’
二人木然转身,看向发出声响的石墙上。
那粗壮如大腿的竹根,如同被烈火炙烤,带着噼啪的声响,逐一爆裂开来。
根根分明的竹节中,缓缓裂口,相继钻出婴孩的头来。
带着黑灰色的粘液,不断落下,滴在易然的肩头。
易然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肩。
那滴黑灰色粘液粘到衣裳,竟生出许多细小的黑色毛须来。
毛须颤颤悠悠,似触手般,不断往布料的空隙里钻。
易然手起刀落,旋即将那染了粘液的衣料,从肩头割下。
【跑~别让这粘液滴在身上,有古怪。】
炎续之也发现了不对,只是他背着由离,却看不见有粘液落到自己身上。
而由离的背上,已经沾染上了几滴粘液,粘液中的毛须,顺着他的衣料,已然钻了进去。
二人汗毛倒竖,不敢再停留,直直冲向前方另一处转角。
只是二人刚跑出那面诡异的石墙,眼前出现的场景,更让二人头皮发麻。
眼前的石墙通道,早已被无数粗壮青竹,挡住了去路,目之所及,已成一片竹海。
别说逃命,就连脚都伸不进去。
而那根根竹肚里,仿佛昆虫产卵般裂开,生出无数颗青紫色的死婴脑袋。
死婴相继落地,身上的粘液,粘连着地上的枯叶,却也不哭不闹。
圆鼓鼓的双眸,倏地睁开,眼底却是一片空洞。
它们四肢短促,光溜溜的身子,不着寸缕,却似乎感觉不到寒意,不知冷热。
更不知疼痛,在粗糙的砖石地面,摩擦出长长一道黑灰色印迹。
四肢跪爬在地上,爬行速度却极快。
冲着最前方的炎续之,一拥而上。
嘴角咧开,露出青黑色的牙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口中含含糊糊道,“爹爹~爹爹~”
他们的笑声,在炎续之听来,却如同索命的弯钩,直捣紧绷的心房。
强忍脚下的滞涩,顿时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奔逃才是对的,但眼下,只想要逃离这片诡异之地。
跑出好一段距离,却没听到易然跟上来的脚步声。
炎续之顿足望去,却见易然的脚步不曾移动半分,似在原地发着愣。
炎续之只当她是被这怪诞的场面吓傻了,便只好返回原处,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拉住她。
“你别怕,有我在,这些东西伤不了你,快走。”
没曾想,易然却抛开他的手,神色坦然地正色道,“我自然是不怕的,倒是你,欠的风流债不少啊!
这都是你的孩子,没听见他们叫你爹吗?跑什么?”
炎续之伸手,探了探易然的额头,不解道,“没发热?但为何净说胡话?”
易然不耐地拍掉他的手,“你若是害怕,就先走,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行得端,坐得正,别想吓唬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婴潮逐渐逼近,距离二人不到两丈的距离。
炎续之往易然身侧靠了靠,以防万一出现危机,便能将这倔女人直接扛走。
“你确定,身正不怕影子斜?”
炎续之反问易然,他的神色中,透露着一丝惊惶。
他伸出手,指了指易然的倒影。
易然顺眼望去,发现其中几个婴孩,却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停住脚步。
转而跪趴在地上,不断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