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的争吵，像一阵寒风，刮过了整个山洞。
干部们之间的裂痕，清晰地摆在了每一个战士面前。
李大山的老兵们，聚在一起，唉声叹气，觉得队伍太冒进。
林啸天手下的新兵，尤其是侦察组，则个个摩拳擦掌，觉得李大山是孬种，怕死。
队伍，第一次出现了“两张皮”。
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石铁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支没有统一思想的队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别说打“三号转运站”了，鬼子随便一个反扑，就能把他们彻底打散！
“开会！！”
“全体都有！！”
“紧急集合！！”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哨声响彻了山洞！
两百五十多号人，睡眼惺忪，怨气冲天地在洞口集合。
“队长……又干啥啊……”
“闭嘴！看队长那脸色！要杀人了！”
石铁山站在一块巨石上，背着手，他那张刀疤脸，在晨光中，像一块万年寒冰。
他没有说话。
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下面这群，站得歪歪扭扭、满腹牢骚的兵。
一刻钟。
两刻钟。
山风呼啸，战士们被冻得瑟瑟发抖。
“队……队长……您……您有话就说啊……”一个老兵忍不住喊道。
“说？”
石铁山猛地开口！
“说什么？！”
“说你们，一个个，tmd，都像个娘们一样，在背后嚼舌根吗？！”
“啊？！”
“说你们，一个是‘主战派’！一个是‘主守派’！？”
“说你们，他娘的，还没打鬼子，自己人倒要先干起来了吗！！”
石铁山的声音，如同炸雷！
“你们！！”
“都给老子！把头抬起来！！”
“看看！你们身边的人！是谁！！”
“他是你的战友！！”
“是能给你挡子弹的兄弟！！”
“不是你们拿来吵架的仇人！！”
“李大山！！”
“到！！”
“你告诉他们！你为什么主张‘守’！！”
“我……”李大山涨红了脸，站了出来。
“我……我是怕！！”
“我怕兄弟们，再像黑风寨一样！白白送死！！”
“我们……我们这点家底，败不起了！！”
“好！！”石铁山点头！
“他怕！他怕兄弟们死！！”
“他错了吗？！”
“没错！！”几个老兵低声附和。
“林啸天！！”
“到！！”
“你告诉他们！你为什么主张‘打’！！”
林啸天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因为不打！就是等死！！”
“我们的粮食！我们的弹药！全都是从鬼子手里抢来的！！”
“我们不打！这个冬天！我们所有人！都得饿死！冻死！！”
“他错了吗？！”石铁山又问！
“没错！！”赵铁柱第一个怒吼！
“打！！”
“安静！！”
石铁山猛地一摆手！
“你们！都没错！！”
“李大山！你忘了！我们是游击队！我们是狼！狼不打猎！就得饿死！！”
“林啸天！你忘了！我们也是红军！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打仗！不是为了送死！！”
“你们两个！一个！只看到了‘保存’！”
“一个！只看到了‘进攻’！！”
“你们！都只看到了一半！！”
“那……那另一半是啥？”王庚小声问。
“另一半！！”
石铁山指着自己的脑袋！
“是tdA 妈的！‘脑子’！！”
“我们打仗！靠的是什么？！是枪？！是炮？！”
“都不是！！”
“是这个！！”
“是用脑子！去打！！”
“是用脑子！去赢！！”
“我问你们！”
石铁山指着那群新兵。
“你们知道，什么叫‘游击战’吗？！”
“就是……打一枪……换个地方？”
“放屁！！”
石铁山怒吼！
“游击战的精髓！是八个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是战略！！”
“这！才是我们打赢鬼子的！根本！！”
“李大山！鬼子现在在干什么？！他们tmd在‘驻’！他们把钉子钉在了我们家门口！！”
“我们该干什么？！”
“……扰？”李大山试探着回答。
“对！就是‘扰’！！”
“林啸天！”
“到！”
“我们该怎么‘扰’？！是tmd像个疯子一样，拿着大刀冲上去，跟人家的机枪拼命吗？！”
“不！”林啸天脱口而出，“是……是‘巧打’！！”
“是……声东击西！是……里应外合！！”
“好！！”
石铁山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赞赏！
“你们看！！”
“这！就是tmd‘统一思想’！！”
“李大山！你要‘守’！是对的！我们要保存有生力量！！”
“林啸天！你要‘打’！也是对的！我们必须夺取生存物资！！”
“把你们两个合在一起！！”
“就是tmd！‘用最小的代价！打最巧的仗！去tmd夺取最大的胜利’！！”
“这！才是我们游击队！该干的事！！”
“你们！！”
“听懂了吗！！”
“懂了！！”
“懂了！！”
两百多号人，齐声怒吼！
那股子分裂的怨气，在石铁山这番话里，烟消云散！
李大山，看了一眼林啸天。
林啸天，也正好看向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光懂了，还不够！”
石铁山，猛地一指林啸天！
“林副营长！”
“到！！”
“你昨天，不是说要‘大打’、‘狠打’吗？”
“你不是说，要‘捅鬼子的心脏’吗？”
“好！”
“我现在！把这两百多号兄弟！都交给你！！”
“你！当着所有兄弟的面！！”
“你来告诉他们！！”
“你准备……怎么打？！”
“你准备！怎么带着他们！去‘巧打’！！”
“怎么带着他们！打赢了！还能……活着回来！！”
“什么？！”
李大山和王庚，都惊呆了！
石铁山，竟然让林啸天，这个入伍才半年的新兵……
当着全队的面……
做……战前动员？！
“这……这能行吗？”
“他会个屁啊……”
林啸天也愣住了。
他看着石铁山。
石铁山，正用那双，充满威严和……鼓励的眼睛，看着他。
“别怕！”
那眼神在说。
“你学到的东西！你心里的火！！”
“说出来！！”
“让他们！都听听！！”
“是！！”
林啸天，懂了。
他深吸一口气。
他走上了那块巨石。
他，第一次，站在了全队战士的面前。
他没有紧张。
也没有害怕。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扫过李大山那些充满怀疑的老兵。
扫过赵铁柱那些充满崇拜的新兵。
“兄弟们！”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像他手里的猎刀一样，锋利，冰冷！
“我林啸天！是个粗人！！”
“我不会讲石队长那些……‘革命’的大道理！！”
“我就讲！咱们……怎么活下去！！”
“怎么！杀了鬼子！还能tmd活下去！！”
“好！！”
王庚第一个带头叫好！
“我们！有两百五十人！！”
“鬼子！有上千人！！”
“硬拼！我们是拿鸡蛋碰石头！！”
“我们！不能硬拼！！”
李大山，惊讶地抬起了头。
他没想到，林啸天第一句话，竟然是……认同他？
“但是！！”
林啸天话锋一转！
“我们！也不能当缩头乌G！！”
“我们是狼！不是羊！！”
“狼！就要吃肉！！”
“那肉！在哪？！！”
他猛地，从背后，拽出一张地图！
是“三号物资转运站”的详细地图！
“在这！！”
“鬼子！一个排的伪军！！”
“守着！够我们全队！吃一个月的粮食！！”
“和！够我们打一场大仗的弹药！！”
“你们！想不想要！！”
“想！！”
“想！！”
战士们的眼睛，都红了！
“但是！！”
林啸天又是一声爆喝！
“这块肉！不好啃！！”
“它外面！有铁丝网！有炮楼！有tZ挺机枪！！”
“我们要是像黑风寨那样！一窝蜂冲上去！！”
“我林啸天！把话撂在这！！”
“我们！还是tmd送死！！”
“那……那怎么办啊！！”
“林副营长！你说怎么打！！”
“对！！”
林啸天笑了。
“鬼子！是铁王八！！”
“我们就！专打他tmd软肋！！”
他一指地图！
“铁王八的软肋！在哪？！”
“在tmd‘人’身上！！”
“那个转运站！守军！是一个排的伪军！！”
“他们！是t*d中国人！！”
“他们！也怕死！！”
“他们！也tmd不想给鬼子卖命！！”
“所以！！”
“我们第一步！！”
“不打枪！！”
“我们……打‘心’！！”
“张秀才！！”
“到！！”
“你！带上你那帮‘读书人’！！”
“给老子！把‘高家坡’、‘王家屯’那些投降的伪军！写的故事！！”
“给我tmd！抄一千份！！”
“用弓箭！给老子射进据点里！！”
“告诉他们！投降八路！有饭吃！有地种！有大洋拿！！”
“是！！”张秀才兴奋地敬礼！
“猴子！！”
“到！！”
“你！带上你那帮‘江湖客’！！”
“给老子！摸到据点墙根底下！！”
“去tmd！跟他们！唠嗑！！”
“策反他们！！”
“是！！”
“猎户组！！”
“到！！”
“你们！给老子！把据点四周！所有的路！都给老子！布满陷阱！！”
“我不管你们是用绳子！还是用竹签！！”
“我tAd！连只兔子！都不准给我放进去！！”
“断了他们的补给！！”
“让他们！饿！！”
“是！！”
“赵铁柱！！”
“到！！”
“你！带上你那挺机枪！！”
“就tmd给老子！在他们据点对面！盖个窝棚！！”
“干什么？！”
“吃饭！睡觉！！”
“啊？！”赵铁柱傻了。
“tmd！！”林啸天骂道！
“你！就是tmd！‘扰’！！”
“你白天！给老子打冷枪！！”
“晚上！给老子扔石头！！”
“你tmd！就是不让他们睡觉！！”
“把他们！全都给老子！逼疯！！”
“哈哈哈哈！！”
“是！！组长！俺懂了！！”
“tmd！！”
林啸天猛地一挥手！
“咱们！不强攻！！”
“咱们！就围着他们！！”
“饿他们！吓他们！逼他们！！”
“等他们！自己！tNb！打开大门！！”
“哭着！喊着！求我们！进去！！”
“这！！”
“才叫tmd！‘巧打’！！”
“才叫tmd！‘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们！！”
“都tmd！听懂了吗！！”
“喔——！！！”
“听懂了！！”
“林副营长！威武！！”
“tmd！这才叫打仗！！”
“太tmd过瘾了！！”
两百多号人！
彻底！
沸腾了！
他们看向林啸天的眼神！
不再只是敬畏！
而是……
狂热！
石铁山，站在人群后面。
他看着那个，在巨石上，振臂高呼的年轻人。
他笑了。
“这头狼……”
“他tdE！！”
“终于！学会！当‘头狼’了！”
……
会议，结束了。
战士们，像打了鸡血一样，领着任务，跑了下去！
山洞里，充满了干劲！
李大山，没有走。
他默默地，走到了林啸天面前。
林啸天，也正看着他。
“林……林副营长。”
李大山，这个快四十岁的汉子，第一次，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
“你……你刚才那番话……”
“是……是我李大山……tmd……鼠目寸光了！”
“我……”
他伸出了那只，满是老茧的手。
“我……服了！”
“我tmd！服了！！”
林啸天看着他。
他没有笑。
他也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了李大山的手！
“李副队长。”
“你……是老兵。”
“你……是前辈。”
“黑风寨的教训！是对的！”
“以后！！”
“我们！还需要你！”
“还需要你这块‘压舱石’！！”
“帮我们……稳住这艘船！！”
“好！！”
李大山，眼圈红了！
“好！！”
“以后！你林啸天！指哪！！”
“我李大山！！”
“就tmd！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