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声音娇媚,体态婀娜。
那南韶兵扔了鞭子,将她拖进了红帐。
“双双姑娘,你,你还好吗?”
双双跌跌撞撞地从红帐出来,手里拿着半个饼子。
这是刚才那个南韶兵“赏”她的。
双双跌坐在地,恶狠狠地撕咬着那块饼子。
她要活着。
她的命,是她爹娘和哥哥,三条命换来的,珍贵得很。
再难再苦,她也要活下去。
兰娘看着衣衫半扣,头发凌乱的双双,两行泪无声滑落。
“双双姑娘,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对不起害了你……”
兰娘颤抖着手替双双系好扣子。
在看到双双身上的伤时,终是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双双语气平淡,“早晚的事。”
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瞳儿。
兰娘软软地坐在地上,无助地看着天上黯淡的星子。
耳边,是一个个无助绝望的声音。
“畜生,他们都是畜生。”
“朔月回不去,留在泽州生不如死。”
“这贼老天,到底,给不给我们活路啊?”
“我不要去前线,不要去红帐,我想回家,呜呜呜……”
“我家在哪?我没有家了。”
月朗星疏。
此时已经将近午夜。
盛青衣绕到营地左后方。
二十来个女子,互相依靠着,跟群牛羊似的,圈在一块空地上。
盛青衣抿了抿唇,垂下眼皮。
很快,双目再次睁开,里面盛满寒意。
“青鳞。”
‘判锋’笔身黑色光华流转,化作一把一尺三寸长的短刃。
盛青衣越身进入营地,几个起落,将看守物资的南韶兵抹了脖子。
循声又进了红帐。
“谁?”
盛青衣不语,只一味的挥刀。
将几个女子抱了出来,盛青衣快速的替她们穿好衣物。
“你是谁?”
兰娘身上疼得很,没有睡着。
模模糊糊感觉身前有人。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嘴,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嘘。”
兰娘瞪大了眼睛。
盛青衣低声吩咐,“叫醒其他人,我带你们走。”
走?
走去哪?
兰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旁边同样被盛青衣摇醒捂嘴的双双,一双眼,很快从迷茫到惊喜。
转身捂住旁边人的嘴巴,一个接一个,轻轻摇醒。
盛青衣将所有人捆绑手脚的麻绳挑断。
“跟着。”
南韶兵辎重队临时营地外。
“进去之后,以找被抓的女子为主,找到就喊人。”
“全部往那个方向突围,此次行动救人为主,不许自作主张杀红眼。”
五十来个盔甲军服破烂不全的男人,蹲在一处灌木丛后面。
谢砚细细将夜袭敌营的首要目标,重点交代了一下。
“是,小军师。”
“动手。”
谢砚等人刚潜入营地,杀了一队南韶兵,突然,周围火光大亮。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嘲弄地朝谢砚做了个羞辱的手势。
“凌霄军残部小将,谢砚?终于让老子蹲到你了。”
谢砚脸黑了。
“温旭春,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你觉得,这次辎重队为什么会走这条路?”
谢砚闻言咬了咬牙,“你设套子给我钻。”
温旭春得意洋洋地道,“你们这群地沟里的老鼠,这么多年来,不是很会躲吗?”
点了点左后方的方向。
温旭春又道,“粮食军备,你们还能沉得住气,可是,人呢?”
“你们凌霄军残部,这十五年来,在我天元陛下的土地上,到处乱窜,也是时候,该送你去见你们那位皇太女了。”
谢砚示意身后众人合拢,想到什么,瞪着温旭春。
“这些年,我们那些出去了,没再回来的战友,是你?”
温旭春更得意了,简直要笑出声来。
“计谋不需要多精妙,好用就行不是吗?”
“就这一招苦肉计,这么多年,次次钓到一群群臭老鼠,你说,好不好笑?”
“让我想想,上次是什么时候?噢,是半年前,本将军让人去抓了十来个汉人小崽子,准备开锅烹煮。”
“结果你猜怎么着?”
“半天,送不了信,找不了救兵吧?这不得乖乖上门送死。”
“明面上放个几十到百来人,给你们一点点希望,然后,再摁死。”
“你说,本将军这才华,是不是满的要溢出来了?哈哈哈……”
谢砚默数着四周的南韶兵数量,越数,心往下沉。
昨天,探子探到了南韶这支辎重队。
他们出来,本来是要找物资的,粮食、军备,都是他们需要的。
大的辎重队,他们一般不去碰。
这支细细探了三次,确定只有百来人。
他们虽然只有50多人,但个个都是好手,以一敌三。
确定有机会,才制定了今天的救人计划。
但现在,四周围过来的南韶兵,起码三百之数,后面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
而且这还是正规军,武器铠甲都是好的。
反观他们这边,五人凑不出一副完整的铠甲。
谢砚深吸了口气,今天怕是真的要栽了。
“凌霄军,杀敌。”
“杀。”
五十余人异口同声,战意如虹。
温旭春的大笑僵在脸上,“杀了这群臭老鼠。”
谢砚没有半点惧色,镇定指挥。
“艮阵。”
五十余名凌霄军,快速移动身位,组成一个里外套三层的微缩三角阵。
谢砚等三人为三角。
“目标,脱身。外移。”
“诺。”
两方很快打到了一起。
最外层的战友受伤或者力竭,第二层立马替换,最后将伤者放到三角最中心。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三层士兵,就进行了第二次轮换。
谢砚一直守在突围的尖角位。
他的眼神有点模糊。
四周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南韶兵。
他一直在向前突围,可是半个时辰,也不过往外移动了三十丈不到。
谢砚有点不敢,不敢死。
他们若是陷在这里,谷里就剩二十来个青壮,余下都是伤兵和十来个妇孺。
二十来人,劫补给队更难了。
他们可能保证温饱都够呛。
谢砚悲从中来。
“埋骨处,即吾乡,纵死亦,守边疆!”
其他士兵也意识到了什么,挥刀的力度加大了几分,嘴里也跟着吟唱起战歌。
“黄泉沸,战魂燃,不退外虏,不归天!”
“不退外虏,不归天!”
“不归天……”
谢砚狠狠地瞪着百米外高处的温旭春。
“凌霄军,变阵,震阵。”
艮阵为守,震阵为攻。
既然突围不了,临死也要多拉几个南寇垫背。
凌霄军,战死为荣。
离南韶辎重队一里地外,一棵两人环抱粗的大树底下。
盛青衣将方才被她扔在离地二十丈高的树杈上,双手紧紧地抱着树干的傅采薇拎下来。
“采薇,你和她们一起在这里等着,在孤回来前,哪都不许去,明白不?”
又转头对兰娘双双等人交代,“回来会安置你们,不许自作主张乱跑。”
众女沉浸在脱险的欢喜中,连连齐声应下。
盛青衣刚赶回到半路,就听到了兵戈交击的声音。
有战歌随风而至。
“不对。”
盛青衣,猛然顿住脚步。
“《葬军谣》?”
“凌霄军!!!!!”
漆黑的夜空,突然响起一声雷鸣。
“凌霄军,听令。”
“坤阵。”
冷冽的女声,仿佛从天际传来。
谢砚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坤阵,他们一般叫它龟阵。
顾名思义,把自己缩起来,趴地上,盘成一只乌龟似的。
龟阵很少用,因为这个阵法,不是用来攻防的。
谢砚手比脑子快,不再进攻,右手挥刀格挡,左手卸胸口的甲片。
其他人也是肌肉反应,一个个快速从心口,背心,手臂上,裆部,臀部等处卸下一块块甲片。
甲片相接,严丝合缝,组成了一个“大锅盖”。
五十余人,全部蜷成一团,缩在“大锅盖”下。
这莫名其妙的一幕,让南韶兵愣住了。
温旭春先是不理解,后放声大笑。
“以为缩在乌龟壳底下,你们就能活下来?”
“连兵器都丢了?笑死我了,怎么会这么天真?”
“放心,本将军会给你们同等待遇,把你们的尸体全扒光了挂树上,让这些汉奴贱民看看,和我南韶作对,是什么下场?”
谢砚咬牙缩着,一动不动。
龟阵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防止战友开大发癫时,误伤自己人。
能让凌霄军用上龟阵的自己人,也不过两手之数。
是谁?
到底是谁?
他,该不会真的是幻听吧!
那几位能用上龟阵的校尉大人,明明都牺牲了才对。
难道是之前归墟留守的同袍来救他们了?
可是……
天上再次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
“轰!”
一道紫雷劈落,正中温旭春身后的帐篷,杂物炸裂,火光四溅。
温旭春等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天,一道黑影竟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并急速下坠。
温旭春厉声喝问:“谁?胆敢擅闯……”
话音未落,黑影已如巨鼎落地。
她垫脚的南韶兵,直接被她踩碎内脏,一命呜呼。
盛青衣没有搭理温旭春。
她如鬼魅般掠过,马槊横斩,南韶兵的头颅飞起,血溅三尺。
温旭春并无太多惊慌。
“一个人就敢冲进我南韶营地,不知死活,杀了她。”
南韶兵马上围上去,面目狰狞,举刀就砍。
盛青衣不避不闪,马槊旋身一抡,槊影如黑龙翻腾,长刀尽数崩碎。
她一步踏出,地面扬起的沙土未落,身形就已经突入敌阵,落在‘大锅盖’旁。
“噗!噗!噗!”
槊尖如毒龙出洞,连穿三人胸膛。
尸体被挑飞,砸倒后方一片南韶兵。
南韶士卒骇然,一时间竟踌躇不敢上前。
可盛青衣已旋身再斩,锋刃划出一道血色弧光,五颗头颅同时飞起。
“列阵!列阵!”温旭春嘶吼。
是他小看了这个女人,一手马槊出神入化,就好像天天在战场上进出似的。
重盾兵结阵推进,长枪从盾隙刺出,寒光森然。
盛青衣冷笑,破阵槊贴地横扫,前排的盾兵双脚被砍断,直接扑了。
“马腿都砍得,怎么你们南寇的脚脖子,要硬一些。”
说罢欺身靠近,一步一杀,所过之处,残肢断臂。
从炸雷盛青衣出现,到现在也不到一刻钟。
可南韶兵竟然躺下了百来人。
可她没有半点停手的打算,依旧在冲杀收割。
温旭春有一瞬间,竟然看到这黑衣女人的背后,无数穿着凌霄军军服的亡魂,在愤怒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