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空气如同无形的冰手,死死攥住听雪阁内每一寸空间。尘埃在从破损窗棂透入的微弱光柱中无声浮沉。秦湘湘独自立于空旷破败的厅堂中央,身形单薄,却如孤峰峙立。
手腕内侧,那点微不可察的暗红印记——“追魂引”,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猛地一跳!
一股尖锐、冰冷、带着浓重水腥气的悸动感,如同活物般,顺着血脉直刺灵魂深处!源头,清晰无比地指向庭院深处——那口沉默的、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古井!
昨夜那鬼魅刺客的气息!或者……是引动祁瑾晏体内蛊毒的阴寒之物的源头?!
秦湘湘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没有丝毫犹豫,她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瞬间掠出听雪阁残破的门扉!
庭院中,滑腻的鬼面苔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浓重的寒意裹挟着水腥气扑面而来,如同来自九幽的吐息。那口古井沉默地矗立在庭院中央,青黑色的石栏上覆盖着厚厚的暗绿苔藓,井口幽深,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秦湘湘的脚步停在井栏三步之外。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寒霜,瞬间覆盖周身。她缓缓抬起那只缠着布条的手,指尖不知何时已拈住了三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
目光如电,穿透井口弥漫的淡淡白雾(井水寒气遇暖空气凝结),死死锁定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死寂。
只有庭院里穿堂而过的阴风,卷起几片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手腕内侧的“追魂引”再次剧烈一跳!这一次,不再是指引,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预警!
就在预警传来的同一刹那!
“哗啦——!”
一声突兀的水响猛地从井底炸开!打破了死寂!
一道幽蓝色的、扭曲的、如同巨大水蛇般的影子,带着刺骨的腥风和令人作呕的腐烂水草气息,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从幽深的井口激射而出!直扑井边的秦湘湘!
那东西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全貌!只能看到它布满粘稠暗绿苔藓的滑腻躯体,一张布满细密獠牙、如同深渊裂缝般的巨口张开到极限,喷吐着腥臭的寒气!幽蓝的光泽在它扭曲的身体上流淌,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邪异!
不是活物!是蛊!是被人操控的水行蛊毒!
秦湘湘的瞳孔缩至极致!那扑面而来的腥风、那邪异的幽蓝光泽、那浓烈到极致的阴寒死气,无不印证着“追魂引”的疯狂预警!
千钧一发!
秦湘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弹射,不进反退!足尖在滑腻的苔藓上猛地一点,整个身体如同失去重量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倒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巨口噬咬的致命轨迹!
腥风擦着她苍白的脸颊掠过,冰冷的粘液溅落在她额角的布条上,发出“嗤嗤”的微响,瞬间将布条腐蚀出几个细小的黑洞!
与此同时!
她那只拈着银针的手,如同穿花蝴蝶,快如闪电般向上疾刺而出!不是攻击那蛊物的本体,而是刺向它巨口喷吐出的、那团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幽蓝寒气!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锐器破空声!
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如同三道撕裂黑暗的寒星,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团翻涌的幽蓝寒气之中!针尖上,凝聚着秦湘湘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的精气神和一丝源自苗疆蛊术传承的、至阴至寒的破煞之力!
叮!叮!叮!
三声如同金玉交击、却又带着诡异粘稠感的脆响!
那团翻涌的幽蓝寒气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内塌缩、剧烈震荡!其核心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无声的、凄厉的尖啸!幽蓝的光芒瞬间黯淡、紊乱!
那扑出的巨大蛊物猛地一滞!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支撑,庞大的、滑腻的身躯在空中剧烈地扭曲、痉挛!幽蓝的光泽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鬼火!
“嘶——!”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嘶鸣,从井底深处传来!显然,操控蛊物之人受到了反噬!
就是现在!
秦湘湘倒仰的身体尚未落地,腰肢如同无骨的灵蛇般猛地一扭!那只空着的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实则是袖袋暗袋),摸出一个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陶埙!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陶埙凑到干裂的唇边,双腮微鼓——
“呜——!”
一声极其低沉、极其短促、如同垂死野兽呜咽般的埙音,骤然响起!
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诡异韵律!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蛮荒、直指生命本源的命令!
随着这声诡异的埙音响彻阴冷的庭院!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无数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如同潮水般瞬间从庭院四周的阴暗角落、腐朽的落叶堆下、滑腻的苔藓缝隙中疯狂涌出!
是虫子!
密密麻麻!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有毒蝎、蜈蚣、色彩斑斓的毒蜘蛛、通体漆黑的多足马陆……甚至还有几条细小的、颜色如同枯叶般的毒蛇!它们仿佛受到了那埙音的绝对召唤,如同最忠诚的士兵,无视了天敌的恐惧,无视了寒冷的侵袭,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涌向那口古井!涌向那还在空中扭曲痉挛的幽蓝蛊物!
驱虫术!以音驭虫!
这是秦湘湘穿越而来,凭借“夜鸮”灵魂深处残留的蛊术本能和这具身体微薄的气血,所能勉强施展的极限!
那幽蓝的巨大蛊物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挣扎得更加剧烈,试图摆脱银针的压制,重新遁入井中!
然而,虫潮已至!
毒蝎的尾钩狠狠扎入它滑腻的躯体!蜈蚣的毒颚疯狂啃噬!毒蜘蛛喷吐出粘稠的蛛网试图缠绕!毒蛇缠绕撕咬!无数微小的毒虫更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向它身体深处钻去!
“嘶昂——!”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嘶鸣从井底传来!那幽蓝蛊物的身体疯狂扭动、膨胀、收缩!幽蓝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粘稠的、带着腥臭的墨绿色体液如同脓血般从被啃噬的伤口处喷射而出!
秦湘湘的身体终于落地,踉跄着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额角布条被腐蚀的部位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牵动着心脏深处噬心蛊余毒的反噬,让她喉头一阵腥甜。刚才那一下极限闪避和瞬间催谷的驱虫术,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那被虫潮疯狂围攻、濒临崩溃的幽蓝蛊物。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操控者还在井底!
必须下去!必须在对方缓过气之前,将其揪出!否则,后患无穷!
没有丝毫犹豫!秦湘湘眼中厉色一闪!她猛地将手中那枚漆黑的陶埙狠狠掷向空中!同时,那只缠着布条的手快如闪电,再次拈起两根银针!
陶埙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吸引了虫潮一丝微弱的注意力。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
秦湘湘的身体动了!如同扑向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猛地冲向那幽深冰冷的井口!
她的目标,不是井沿,而是——那根缠绕在井口石栏上、早已腐朽不堪、却依旧坚韧的粗麻绳(或许是当年打水所用)!
就在她身体腾空、即将扑入井口的瞬间!
井底深处,一声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尖啸猛地炸响!
“贱人!受死!”
伴随着尖啸,三道乌光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呈品字形,从幽暗的井底激射而出!直取秦湘湘毫无防备的胸腹要害!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辣!显然蓄谋已久,就等她主动投井的这一刻!
秦湘湘人在空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这三道索命的乌光,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命悬一线!
秦湘湘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那三道急速放大的死亡乌光!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要结束了吗?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