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湘湘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提线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额角重新崩裂的伤口涌出温热的血,混合着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一片刺目的狼藉。心口那狰狞的药粉血印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生命加速流失的虚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和寒潭深处那愈发狂暴的冰冷锁定中摇摇欲坠。
“王妃!”春桃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想要扶她,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和粘稠的血污。
寝殿方向,李峰那撕心裂肺、如同孤狼泣血般的绝望嘶吼,伴随着太医惊恐的尖叫和刀锋破空的厉啸,如同惊雷般穿透重重庭院,狠狠砸在听雪阁死寂的空气里!
王爷……薨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春桃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灭顶之灾,瞬间将她吞没!
但下一秒,王妃那冰冷决绝的、如同魔咒般的话语再次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抬来听雪阁!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春桃猛地从巨大的绝望中惊醒!王妃!王妃说能救!她昨夜救了王爷!刚才又救了!她一定有办法!这是唯一的希望!
“王妃!您撑住!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春桃带着哭腔嘶喊,用尽全身力气将秦湘湘小心地挪到墙角稍避风寒,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连滚爬爬地冲出听雪阁残破的门扉,朝着寝殿方向狂奔而去!滑腻的鬼面苔让她数次摔倒,手掌膝盖擦破流血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快!再快一点!
……
寝殿内。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霜,冻结了每一寸空气。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李峰手中的长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即将劈落在那名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太医头顶!刀锋的寒意已触及太医花白的发丝!
“住手——!”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的嘶喊猛地从殿外炸响!
春桃如同炮弹般撞开阻拦的侍卫,踉跄着扑进殿内,重重摔在猩红的地毯上!她顾不上疼痛,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泪痕、血污和尘土,对着如同魔神般举刀的李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李侍卫!王妃……王妃说!想救王爷……就把他……抬去听雪阁!立刻!马上!”
“听雪阁”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李峰劈下的长刀硬生生僵在半空!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住地上狼狈不堪的春桃,眼中翻涌着巨大的惊愕、难以置信和一丝……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微弱希冀!
“王妃……她……醒了?”李峰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醒了!王妃醒了!她亲口说的!抬去听雪阁!快啊!”春桃哭喊着,指向殿外,“王爷……王爷还有救!”
还有救?!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李峰被绝望冰封的心头!他看着床上王爷那彻底失去生息、青灰冰冷的躯体……这……怎么可能?!
但……王妃!那个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女人!那个用一根银簪、一碗药、三根针将王爷从鬼门关拖回来的神秘王妃!
巨大的挣扎如同风暴在李峰眼中肆虐!理智告诉他这绝无可能!王爷已然薨逝!但心底深处那最后一丝被点燃的、名为“王妃”的微弱火苗,却疯狂地燃烧起来!烧灼着他仅存的理智!
“信……还是不信?”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啊——!!!”李峰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他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狠狠砸落在地!赤红的双目死死锁住祁瑾晏冰冷的躯体!
“信!”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
“来人!”李峰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立刻准备软榻!小心!将王爷……抬去听雪阁!快!快!快!”
侍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目瞪口呆,但李峰那择人而噬的眼神让他们瞬间清醒!几个反应最快的侍卫立刻冲出去准备软榻。
李峰则如同最精密的机器,亲自指挥着剩余侍卫,用最轻柔、最快速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祁瑾晏冰冷沉重的躯体移下拔步床。动作间,他死死盯着王爷心口那三根不再颤动、却依旧深刺入肉的银针,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这三根针,是王妃留下的最后手段!
太医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如同烂泥。无人敢阻拦,也无人敢再置喙。
很快,祁瑾晏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铺着厚厚锦被的软榻上,用大氅严实包裹。李峰亲自护在榻旁,如同守护着最后的圣物,赤红的双目扫视全场,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字,诛九族!”
侍卫们噤若寒蝉。
“走!”李峰一声令下,抬着软榻的侍卫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寝殿,朝着西北角那阴森诡异的听雪阁狂奔而去!
一行人如同沉默的送葬队伍,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在死寂的王府中疾行。所过之处,守卫惊疑侧目,无人敢拦。
……
听雪阁内。
寒气愈发刺骨。墙壁上凝结的冰霜越来越厚,连呼吸都带着白雾。庭院中那口古井喷涌的寒气已凝结成实质的冰雾,将整个庭院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白茫茫之中。井底深处那贪婪、狂喜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血煞障”!
秦湘湘蜷缩在墙角,身体因极致的寒冷和剧痛而微微颤抖。意识在黑暗中沉浮,每一次微弱的清醒都伴随着心脉撕裂的痛楚和噬心蛊疯狂啃噬的阴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煞障”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如同即将破碎的蛋壳!
就在那无形的屏障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砰!”
听雪阁残破的门扉被猛地撞开!
李峰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率先闯入!他身后,侍卫们抬着祁瑾晏的软榻紧随其后!
冰冷的寒气瞬间涌入!夹杂着祁瑾晏身上那浓重的死寂气息!
秦湘湘沾满血污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只能看到李峰那布满血丝、写满孤注一掷的双眼,和软榻上那具被大氅包裹、毫无生气的躯体。
“王妃!王爷……抬来了!”李峰的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压力和无尽的祈求。
秦湘湘没有回应。她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缓缓抬起,指向厅堂中央那片相对空旷、已被春桃简单清理过的地面。
“放……那里……所有人……退出去……关门……”她的声音微弱破碎,每一个字都如同耗尽生命般艰难。
李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看到王妃那冰冷决绝的眼神,他猛地一咬牙:“放!听王妃的!所有人!退出去!关门!”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软榻放在指定位置,如同放下一个巨大的、随时会引爆的炸弹。随即在李峰严厉的目光下,迅速退出听雪阁,并紧紧关上了那扇残破的门扉。门外,李峰如同门神般持刀而立,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板,仿佛要将它看穿。春桃则跪在门外,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着。
门内,死寂重新降临。只剩下秦湘湘微弱的呼吸,和软榻上祁瑾晏那冰冷死寂的躯体。
冰冷的寒气如同毒蛇,从门缝、从破损的窗棂疯狂涌入。墙壁上的冰霜迅速蔓延。庭院深处,古井中那股贪婪的意念似乎感受到了阻碍,变得更加狂暴!冲击着“血煞障”的力度陡然加剧!
秦湘湘的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强撑着,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一点一点,如同垂死的蜗牛,极其艰难地、朝着软榻的方向爬去!
冰冷的青石板摩擦着她破损的衣物和皮肤,留下蜿蜒的血痕。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的血和嘴角溢出的血,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短短几步的距离,如同跨越生死鸿沟。
终于,她爬到了软榻边。冰冷的手指,颤抖着,抓住了祁瑾晏垂落在软榻边沿的、那只冰冷僵硬的手。
触手一片死寂的冰凉。再无半分脉搏的跳动。
秦湘湘沾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冰冷到极致的火焰。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残破的窗棂,望向外面被冰雾笼罩、一片死白的天空。
一轮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晕的月亮,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王府最高的飞檐。
血月当空,听雪阁内,死寂如墓。
一场与天争命、与魔夺魂的逆命之局,在冰冷与血腥中,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