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现代世界最顶尖的杀手、医者、蛊师，秦湘湘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挚友林薇的笑容还在眼前，自己亲手炼制的“噬心蛊”银针却已没入心口。
剧痛撕裂灵魂的瞬间，她看见林薇眼底冰冷的算计。
意识沉入黑暗，再睁眼，入目是古色古香的帐幔，额角传来钻心的痛。
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懦弱嫡女、赐婚冲喜、撞柱拒嫁……
很好，她秦湘湘，从地狱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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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带着死亡特有的寒意。
不是枪。
是一根细如牛毛、泛着诡异幽蓝光泽的银针。
它精准地抵在秦湘湘左侧第四与第五根肋骨之间，再往前半寸，就是心脏。针尖上，一点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蓝色粘稠液体，正缓缓渗出，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铁锈与某种甜腻花香的腥气。
这是她亲手炼制的蛊——噬心。
取九种绝毒之虫，辅以秘传古法，在月阴最盛时淬炼九九八十一天方成。中者不会立刻毙命，那一点蛊毒会像最阴险的种子，顺着血脉游走，生根发芽，一点点啃噬中蛊者的心脉，带来持续数日深入骨髓、宛如万蚁噬心的剧痛，直至心脏在极致的痛苦中彻底衰竭、碎裂成渣。
这是她秦湘湘，代号“夜鸮”，行走于黑暗世界最顶端的杀手、医者、蛊师，压箱底的绝杀之一。从不轻易动用，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枚凝聚了她心血与杀意的银针，会抵在自己的心口。
持针的手，稳定得可怕。
那是一只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属于一个女人。一个她曾交付后背、共享秘密、甚至救过对方性命的女人。
林薇。
她此刻就站在秦湘湘面前，距离不足一尺。那张曾无数次对她展露温暖笑意的脸庞上，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漠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疯狂的兴奋。
废弃化工厂巨大的穹顶之下，锈蚀的钢铁管道如同巨兽扭曲的肋骨，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混杂着尘埃和铁锈的腐朽味道。惨白的月光从破碎的高窗斜斜投射下来，在林薇的脸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限，将她眼底那点冰冷的算计照得无所遁形。
“为什么？”秦湘湘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心脏，正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搏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背叛、焚烧理智的怒火。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冲击着耳膜。
林薇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没有温度的、扭曲的弧度。那双曾经盛满“真诚”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赤裸裸的贪婪和嫉妒。“为什么？”她轻声重复，声音像毒蛇滑过枯叶，“‘夜鸮’，你太耀眼了。组织里只需要一个传奇，一个能掌控‘生’与‘死’界限的神。你的医术能救人于濒死，你的蛊术能杀人于无形，你的身手无人能及……所有的光环，所有的敬畏，所有的资源，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凭什么？！我林薇哪一点比你差？！就因为我不会那些装神弄鬼的虫子把戏？！就因为我没你那么心狠手辣？！‘噬心’……真是好名字。秦湘湘，尝尝你自己创造的地狱吧！这是你欠我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抵在心口的银针，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器刺破皮肉筋膜的声音响起。
没有剧痛立刻传来。
但秦湘湘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点冰寒刺骨的银蓝液体，如同活物般，瞬间钻入了自己的心脏。像一滴滚烫的岩浆滴入冰水，又像一条剧毒的寄生虫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温床。一股难以形容的、尖锐到灵魂都在颤栗的麻痹感，伴随着心脏骤然被攥紧的窒息感，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感官！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视野猛地晃动、模糊。林薇那张写满快意与疯狂的脸在眼前扭曲、变形。世界的声音迅速远去，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缓慢、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搏动的回响——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更深一层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那痛苦并非来自肉体一处，而是源自心脏，瞬间辐射至四肢百骸，深入骨髓！无数看不见的细小尖牙在疯狂啃噬着她的心脉，撕扯着她的神经！
冷汗瞬间浸透了黑色的作战服。秦湘湘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强大的意志力让她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倒下，但挺拔的身姿已如风中残烛般摇晃。她死死地盯着林薇，那双因为剧痛而充血的眼眸里，燃着地狱之火般的愤怒与不甘。
“你……”她想说话，想质问，但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像是一次酷刑，抽干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林薇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感。她慢条斯理地后退一步，仿佛在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别挣扎了，湘湘。‘噬心’无解，你比谁都清楚。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痛苦吧。你的位置，你的荣耀……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在剧痛中佝偻下去、却依旧不肯倒下的秦湘湘，嘴角噙着一丝胜利者的冷笑，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迅速没入化工厂深处浓重的黑暗与钢铁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林……薇……”秦湘湘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与恨。她试图抬起手，摸向腰间暗藏的另一种致命蛊毒，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剧烈的痛楚让她的手指只能无力地抽搐。
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林薇消失方向那冰冷钢铁反射的一抹残月光辉，如同死神的镰刀。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冰冷、粘稠、沉重得如同深海之下的淤泥，包裹着她，拖拽着她不断下沉。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浮、破碎，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与不甘强行粘合。
噬心蛊毒在肆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阴毒的力量如同活物，在她心脉间疯狂增殖、蔓延，啃食着生命的根基。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反复切割、研磨。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不灭的业火，在灵魂即将消散的深渊中熊熊燃烧！恨林薇的背叛，恨自己的轻信，恨命运的无常！她秦湘湘，双手染血，踏过尸山血海才走到今天，怎能如此窝囊地死在自己炼制的毒下？死在最信任之人的算计里？！
这恨意，竟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死死吊住了她最后一丝即将溃散的意识。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一种奇异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
仿佛灵魂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从濒死的躯壳中剥离出来！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悸的空虚和剥离感。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缕轻飘飘的、没有实质的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混乱的力量裹挟着，在光怪陆离、色彩扭曲的隧道中疯狂旋转、拉扯！
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噪音、难以名状的情绪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她脆弱的意识。现代都市的霓虹、手术刀的寒光、蛊虫狰狞的口器、林薇最后那张扭曲的脸……所有的景象都在扭曲、破碎、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股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沉重的坠落感取而代之！
“砰！”
不是身体落地的声音，更像是灵魂狠狠撞进了一个狭小、冰冷、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容器里！
“呃啊——！”
一声不属于她意识控制的、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少女尖叫声，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脑海深处炸响！与之同时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记忆碎片和情感洪流！
懦弱……嫡女……秦家……不受宠……花瓶……废物……
赐婚……摄政王……祁瑾晏……将死之人……冲喜……
绝望……反抗……撞柱……额角剧痛……黑暗……
无数破碎的词语、模糊的面孔、压抑的场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秦湘湘残存的意识。属于“夜鸮”的冰冷锐利，与这陌生少女的懦弱绝望猛烈地冲撞、撕扯！
额角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的钝痛，真实得让她灵魂都在颤抖。这痛楚成为了两个灵魂、两个世界、两种人生的锚点，将她强行钉在了当下。
“嗬……”一声压抑的、粗重的喘息，终于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秦湘湘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血雾和水汽。剧痛依旧盘踞在额角和心脏的位置，但心脏处的噬心之痛，似乎被一种更庞大、更混乱的未知存在暂时压制了下去，只余下隐隐的、令人不安的蛰伏感。
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洗得有些发白的靛青色帐幔顶子，边缘绣着粗糙的缠枝莲纹，针脚歪歪扭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劣质草药味、陈旧木头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怪异味道，令人作呕。
她转动唯一能控制的眼球，视线艰难地扫过四周。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如豆的油灯，跳跃着昏黄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方寸之地。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薄薄的、触感粗糙的褥子。房间狭小而破败，墙壁斑驳，露出里面深色的泥坯。一张掉漆的方桌，两把歪歪扭扭的凳子，还有一个半旧的、漆皮剥落的木头箱子，便是全部家当。窗户紧闭着，糊着发黄的窗纸，透不进多少天光，显得压抑而窒息。
这里是……哪里？
那个“秦湘湘”撞柱的地方？那个……摄政王府？不，记忆碎片里最后的场景，是在秦家自己的闺房……这破败的地方……
她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陌生的手。纤细，苍白，指节并不明显，指甲修剪得很短，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脆弱感。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这不是她的手。她“夜鸮”的手，指腹有常年握枪和手术刀磨出的薄茧，骨节分明，蕴藏着能瞬间夺人性命的力量。
这只手，属于一个怯懦的、刚刚用最惨烈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古代少女——秦湘湘。
额角的剧痛再次清晰地传来，提醒着她这荒谬绝伦的现实。
秦湘湘，现代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夜鸮”，顶级杀手、神医、蛊师，死了。死于背叛，死于自己炼制的噬心蛊。
然后……
她顶着额角那片湿粘的、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血渍，感受着身下硬板床硌人的触感，嗅着空气中腐朽绝望的气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苍白干裂的唇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种从地狱最深处爬回来、带着无尽血腥与冰冷的宣告。
很好。
她秦湘湘，从地狱里……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