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站在阳台门边,手指还搭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她刚才冲出去时带起一阵风,现在屋里冷得让人发僵。她没有开灯,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毯上,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抬起手,看了看指尖。刚才在楼下花坛边,她明明看到那个穿长袖衬衫的男人袖口垂着红绳,可等她追过去,人就不见了。连脚步声都没有留下。
她撑着地板站起来,走回客厅。台灯还亮着,光线昏黄。她把窗帘拉紧,确认每一道缝隙都被遮住。然后拔掉智能插座的电源,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扔到沙发另一头。这些动作她做得很稳,像往常执行任务一样有条不紊。
但她知道不对劲。
她坐到沙发上,翻开笔记本。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很响。她盯着“玄微子”三个字看了很久。这个名字从古董店店主开始出现,接着是纸条笔迹、铜钉刻字、白衣袖口……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她的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
疼得不厉害,但很突然。她抬手按了按眉心,继续看笔记。可就在那一瞬,眼前闪过一道光。不是真的光,像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影像——一根红绳缠在她右手食指上,一圈又一圈,越绕越紧。
耳边有个声音说:“你欠我一世。”
她猛地甩手,水杯被打翻。水顺着茶几边缘流下来,滴在笔记本上。纸页湿了一片,“玄微子”三个字被晕开,墨迹模糊成一团黑。
她喘了口气,低头看着湿透的本子。心跳有点快。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是压力太大,是连续几天没睡好,是有人用红绳制造心理干扰。她经历过太多任务,见过更诡异的事,不会被这种手段动摇。
她起身去厨房拿抹布,擦干茶几和笔记本。纸页已经皱了,但她还是把它摊平放在桌上。然后她打开平板,准备进入轮回管理局的任务系统,调出命理测算功能查一下红绳的命格关联。
登录界面刚弹出来,屏幕就开始闪动。数据加载到一半,画面突然扭曲。她看到的不是测算结果,而是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画面:一座大殿,雕梁画栋,柱子上缠着金线绣的红线。一对交握的手出现在视野中央,手指修长,腕上各系着半截断掉的红绳。
画面一闪而过。
系统报错提示跳出:“信息源冲突,记忆权限未解锁。”
她点了退出,重新登录。第二次尝试,画面变得更乱。这次她看到一根红线从中断裂,血滴落在地上。紧接着是火光,雷声,还有女人的哭喊。
第三次,系统直接卡死。
她关掉平板,手指有点抖。这不是技术故障。她在多个任务世界用过命理测算,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系统不会无缘无故显示不属于当前任务的信息,更不会反复推送同一类碎片。
除非……
这些画面是真的。
她站起身,走到客厅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现代千金的脸,精致妆容,眼神冷静。可她看着这张脸,却觉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伸手碰了碰镜面。冰凉。
“我是谁?”她低声问。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中景象变了。
一个人影缓缓浮现,站在她身后。是司命。他穿着轮回管理局的黑色长袍,面容模糊,只有眼睛是清晰的。
“这是记忆封印松动的前兆。”他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平静得像在读一份报告,“你越接近真相,就越会想起那些……你不想记起的。”
秦无月没有回头。她盯着镜中的司命,声音很轻:“你说我不该记得?”
“我没有这么说。”司命说,“但你要明白,有些记忆一旦回来,任务就会失控。你的魂体可能承受不住。”
“所以你们一直封着我的过去?”她冷笑,“怕我想起来?”
司命没有回答。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忽然觉得脑子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疼得不剧烈,但持续不断,像有根针在里面慢慢旋转。
“我不想记起?”她喃喃道,“我只是怕……”
话没说完,头痛猛地加剧。
这一次不是针刺,而是炸裂般的痛。她扶住镜框,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可就在那混乱的声音里,一个声音穿透一切,清晰地响起:
“无月,回来……”
温柔,低沉,带着千年不变的执拗。
她的身体僵住了。
手指死死抠住镜框,指节发白。那个声音她不该认识,可它就像刻在骨头上一样熟悉。她不知道是谁在叫她,也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意思。但她的心跳乱了,呼吸停了一瞬。
镜子里的司命虚影开始闪烁。
“别听。”他说,“那是违规的记忆信号,强行接收会导致魂体撕裂。”
秦无月没动。
她还听着。
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但余音还在脑子里回荡。一遍又一遍,像潮水拍打岸边。
她慢慢松开手,退后一步,跌坐在地毯上。笔记本掉在地上,湿透的那一页朝上。她低头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抓住纸角。
额头上有冷汗流下来。
她坐着不动,眼睛失焦,嘴里轻轻重复着那句话:
“回来……”
声音很轻,像是别人说的。
窗外风还在吹,窗帘被气流卷起一角,拍打墙面。台灯的光线照在地板上,形成一块昏黄的光斑。手机静静躺在沙发尽头,屏幕黑着。
她没有去拿它。
也没有站起来。
只是坐在那里,等着下一次疼痛,或是下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