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翻涌,杀机四伏。身后尸傀的咆哮与降术师的咒骂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陆昭衍搀扶着伤势未愈的张清云和墨渊,在能见度极低的浓雾中奋力狂奔。脚下的黑色石板路湿滑坎坷,两旁偶尔闪过的扭曲怪影与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不断侵蚀着人的心神。
“这样逃不是办法!他们的气息锁定很死!”墨渊喘息着,脸色因伤势和消耗而蜡黄。
陆昭衍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试图寻找摆脱追兵或可利用的地形。怀中那截槐木心紧贴着胸口,冰冷的触感下,那丝微弱的、与他魂魄相连的悸动始终存在,仿佛秦绛无声的陪伴,给予他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突然,前方雾气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延伸向迷雾深处,另一条则拐向一侧,隐约传来流水声,但那股气息更加阴寒死寂。
“走左边!”张清云强提精神,指尖掐算,语气急促,“右边水声带煞,恐是绝路!”
没有犹豫,三人冲向左侧岔路。然而,就在他们踏入这条路的瞬间,周围的雾气骤然变得浓稠如浆,颜色也由灰转暗,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脚下的路面也变得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方向感彻底迷失!
“不好!是‘鬼打墙’!而且夹杂了极重的怨煞之气!”墨渊惊觉,试图以残存法力定位,却发现罗盘彻底失灵,神识如陷泥沼。
与此同时,身后追兵的声音也诡异地消失了,仿佛被这诡异的雾气隔绝开来。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以及从雾气深处缓缓逼近的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致命的恐怖气息!
左侧 的 雾气中,传来 阵阵 幽咽的 唢呐声,曲调 喜庆 却 尖锐刺耳,仿佛 送亲的 乐队,但 那 唢呐声 中 却 充满了 难以言喻的 怨毒 与 死气!隐隐约约,可见 一队 穿着 血红嫁衣、盖着 红盖头的身影,抬着一顶 巨大的 猩红花轿,无声无息地 从雾中 飘来!花轿 周围,飘荡着 无数 红色的 纸钱,如同 血雨 般 洒落。
右侧 的 雾气中,则 响起 低沉的 哀乐 和 恸哭之声,一队 披麻戴孝、脸色 惨白的身影,扛着一口 漆黑 的 巨大棺材,缓缓 逼近。棺材 上 坐着 一个 身穿 白色寿衣、面容 模糊的 身影,手中 提着 一盏 摇曳着 绿色鬼火的 灯笼。
红煞迎亲!白煞出殡!
这两股 本应 相冲的 极致煞气,此刻 却 在这 诡异的 迷雾中 达成了一种 恐怖的 平衡,从左右两侧 夹击而来,将 陆昭衍 三人 彻底 困在了 中间!前后 退路 已被 鬼打墙 封死!
红白双煞!而且是 在 往生殿 外围 这等 极阴之地 形成的 双煞,其凶厉程度 远超 寻常!
“糟了!陷入绝煞之地了!”张清云面色惨白,眼中露出绝望。红白双煞齐现,乃是民间传说中最凶的征兆之一,几乎十死无生!
墨渊咬牙,将最后几枚古钱撒出,布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势,但阵法光华在双煞的恐怖气息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陆昭衍将两人护在身后,青铜戈横在胸前,混沌煞气全力运转,试图抵挡那无孔不入的煞气侵蚀。但那红白煞气仿佛能直接攻击魂魄,喜庆的唢呐声让他心神恍惚,悲切的哀乐又引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悲伤与愧疚,尤其是对秦绛的思念与无力感,被无限放大!
“坚守心神!”他低吼一声,既是提醒同伴,也是告诫自己。他紧紧握住怀中的槐木心,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时——
怀中的 槐木心,突然 传来 一阵 前所未有的 剧烈震颤!一股 温暖 而 熟悉的波动,如同 决堤的 洪水般 涌出,瞬间 席卷了 他的 全身!这波动 并非 攻击,而是 一种 强烈 的 共鸣 与 …… 安抚?
同时,陆昭衍 的 脑海中,响起了一个 他 以为 再也 听不到的、带着 急切 与 担忧的清晰声音:
“昭衍!小心!这双煞已成‘阴阳孽’,煞气交融,专蚀魂根!不要被它们的表象所惑,攻其交汇之处!”
是秦绛!她的灵性竟然再次主动苏醒,并且如此清晰!虽然能感受到这苏醒极其勉强,如同烛火最后的跳跃,但这份在绝境中传来的指引,让陆昭衍心中巨震,瞬间涌起无限的激动与心疼!
“秦绛!你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地在心中呼喊。
“……我没事……只是感应到……极致的阴阳逆乱……才勉强……醒来片刻……”秦绛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我说……红白双煞……看似对立……实则同源……皆源于……极致的执念与不甘……它们……在此地……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形成了……更可怕的……东西……”
她的语速加快,显然维持这种状态对她消耗极大:“……看到……那花轿……和棺材……中间……那一片……颜色最深的……雾气了吗?那是……阴阳煞眼……也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用你的……混沌之气……冲击那里……或许……能打破平衡……”
陆昭衍立刻循着秦绛的指引望去,果然,在红煞与白煞队伍即将交汇的前方,有一片旋转的、颜色近乎漆黑的雾气区域,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气息!
“我明白了!”陆昭衍精神大振,眼中寒光爆射!他转头对张清云和墨渊急声道:“两位前辈,助我一臂之力!攻击那片最黑的雾气!”
虽然不明所以,但张清云和墨渊对陆昭衍有着绝对的信任,立刻强提最后法力,一道微弱的雷光和一道锋锐的金气,配合着陆昭衍全力爆发的混沌煞气,化作一道灰、紫、金三色交织的洪流,狠狠地轰向了那片阴阳煞眼!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两个世界碰撞!那片漆黑雾气剧烈扭曲、震荡起来!原本平衡的红白煞气瞬间被打乱!喜庆的唢呐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悲切的哀乐化作了愤怒的咆哮!红煞队伍和白煞队伍同时出现了混乱,那些抬轿扛棺的身影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要互相吞噬!
有效!
然而,这一击也彻底激怒了双煞!一股更加狂暴的煞气反噬而来,首当其冲的陆昭衍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魂血,身形踉跄后退!
“昭衍!”秦绛的惊呼在他脑海中响起,充满了焦急与心痛,“……你的伤……!”
“我没事!”陆昭衍抹去嘴角血迹,强行站稳,眼中战意更盛,“只要能打破这困局,这点伤算什么!秦绛,谢谢你又一次救我!”
“……傻瓜……”秦绛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般的颤抖,“……我们之间……何须言谢……只是……我这次……恐怕……又要沉睡了……这次……可能会……很久……很久……”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充满了不舍与眷恋:“……昭衍……一定要……小心……血月荒村……那里的‘猫鬼神’……最善……玩弄人心……窥探记忆……不要……被它……找到……你的……弱点……尤其是……关于我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让你不再沉眠的方法!”陆昭衍心中痛楚,却语气坚定地承诺,“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你的意志,由我继承!你的路,我替你走下去!”
“……嗯……我相信你……”秦绛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最后化作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流,萦绕在陆昭衍的心头,随即,槐木心的震动平息下去,再次归于冰冷的沉寂。
这次短暂的苏醒,耗尽了秦绛积攒的最后一点灵性力量。
陆昭衍心中一阵抽痛,但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红白双煞的平衡被打破,虽然变得更加狂暴,但也出现了破绽!
“冲出去!”他怒吼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混沌煞气护住周身,如同利剑般冲向因混乱而出现缝隙的煞气包围圈!张清云和墨渊也拼尽全力跟上!
三人险之又险地冲出了红白双煞的包围圈!身后的唢呐与哀乐声扭曲成疯狂的咆哮,但似乎被某种规则限制,无法离开那片特定的区域。
他们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直到那恐怖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迷雾深处,才敢停下来喘息。三人皆是伤痕累累,几乎虚脱。
“刚才……是秦姑娘?”张清云缓过气,惊疑不定地问道。他虽未直接听到对话,但能感觉到陆昭衍那一刻爆发出的决绝与那股突如其来的、助他们破局的灵性力量。
陆昭衍沉重地点了点头,抚摸着怀中的槐木心,眼神复杂:“她为了救我们,又沉睡了。”他没有多说细节,但张清云和墨渊都明白,这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休息片刻,三人继续前行。迷雾似乎淡了一些,前方出现了一条狭窄、两侧岩壁高耸的巷道,巷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不同于此地死寂灰暗的、透着诡异血光的天空。
“那里……莫非就是‘阴阳巷’的尽头?”墨渊沙哑道。
老妪曾说,穿过阴阳巷,或可见血月荒村入口。而此刻,巷外那片天空的颜色,像极了……血月之光!
希望就在前方,但更大的凶险,也必然潜伏在那片血光之下。血月荒村,红衣葬队,猫鬼神……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样的考验?
陆昭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疲惫与伤痛压下,目光坚定地望向巷道尽头。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