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话 蚂蚁 re
李峰靠在温迪戈的腿上眺望前方，能看到一面长满青苔的灰色高墙。
这墙环绕着鸟笼，从这里看不到全貌。
要越过墙进入鸟笼，似乎得走些麻烦的流程。
只有接受过守备队要求的仪式，或是有特殊资格的人，才能进入鸟笼，限制很严。
所谓的特殊资格，是基于〈森林之民〉独特习俗的东西，他们自然不可能有，就这样被拦在了墙外。
本来他们是来办事的，就算没有特殊资格，也该被允许进入。
但委托他们办事的小樱的母亲不在，守备队的人似乎在确认工作上费了不少功夫。
李峰本以为小樱能作证，可守备队很固执。
结果他们就在鸟笼外闲着没事干，没什么比等流程更无聊的了。
伊森和埃莱诺尔在办进入鸟笼的手续，努乌莫和阿尔法小队的人去周围侦察了。
平时危险的昆虫和变异体不会靠近鸟笼附近，但刚才遇到的〈虫子〉可能有漏网之鱼在周围游荡，不得不防。
李峰看着小白和西昂、舒娜玩耍，打了个哈欠。
鸟笼周围搭着数不清的帐篷，很多森林之民穿着破烂的布，几乎光着身子。
据说他们大多是被昆虫和拟人机袭击，失去了村落和家的“难民”。
其中也混着干坏事的流浪汉，难民聚集的地方看起来不太安全。
但这些流浪汉不敢靠近他们，似乎是怕温迪戈这军用大型多脚车。
有时难民的孩子会过来看背着西昂和舒娜玩耍的白蜘蛛小白，可很快就会被家长拉回帐篷。
李峰查看〈鸦型侦察无人机〉传来的影像，鸟笼面积很大，看样子住着几千人。
那面像是旧文明留下的灰色围墙环绕着鸟笼，墙内的通道间杂乱地立着巨大的甲虫壳和大树桩。
那像是甲虫外骨骼的巨大空壳泛着紫黑色光泽，壳上部有几个排气孔，能看到白色的烟冒出来，大概是〈森林之民〉的住处。
大树桩也被改造得能住人，能看到有人频繁进出，桩子上长着很多颜色诡异的蘑菇。
鸟笼的景象很奇特，最让人感兴趣的是人与昆虫共存的样子。
有的孩子坐在甲虫背上玩，有的甲虫背着大包袱，在人旁边慢慢走。
在这鸟笼里，这似乎是很平常的事。
虽然不知道旧文明的设施在哪，但能看到鸟笼中心立着一根藏青色圆柱，说不定〈电波塔〉附近有旧文明的地下设施。
李峰关掉增强现实投影的影像，用肉眼望着墙对面的巨大外骨骼。
“小樱的家就在那儿吧？”
嫦娥的声音在耳内响起，走到附近的小樱点头：“是的，我们把这鸟笼叫做〈斯伊达奇〉。”
“斯伊达奇？这名字有什么意思吗？”
嫦娥操控的侦察无人机飞到小樱身边。
“没什么特别深的意思，不过听说意思是‘城镇’。”
“这样啊……对了，这是什么？”
无人机向高墙上用细线吊着的嫩绿色物体照射扫描激光。
那是用几片三十厘米左右的大叶子包着的东西，墙上到处都有。
“那是蝴蝶的蛹。”小樱说。
“蛹……？这些蝴蝶安全吗？”
“不会袭击人，而且它们是鸟笼不可或缺的。”
“有什么用吗？”
“要是放任墙周围的草丛生长，鸟笼会被植物吞没。
但这些小家伙在幼虫时，会吃掉鸟笼周围的植物叶子和藤蔓。”
“也就是说，森林之民用安全的住处换它们处理植物？”
“是的。
为了防止蛹被外敌吃掉，还会专门巡逻，也会给周围的植物喷药剂，防止寄生虫破坏。”
“挺有意思的……森林之民是用〈角〉和蝴蝶建立联系的吗？”
“有和飞蛾建立联系的养虫人，但很少有和蝴蝶建立联系的。
毕竟蝴蝶本来就对人没什么兴趣。”
“它们吃叶子也不是为了人，只是为了吃饭而已。”
“是啊。”小樱点头。
李峰听着嫦娥和小樱的对话，看向鸟笼周围的守备队。
他们穿着用深黄绿色——带青苔光泽的甲虫外骨骼加工的装备，像中世纪骑士的铠甲一样保护全身，关节处也有昆虫软质材料做的护具。
这是在废墟城市看不到的、森林之民独有的装备。
“小樱，守备队穿的那装备是什么？”
“是从一种外壳很硬的甲虫那弄来的，很轻还能挡子弹，是很厉害的铠甲。”
“能挡子弹的几丁质装备……”
“但他们自己很难弄到。”
“是因为那种甲虫很危险吗？”
“也有这原因，”小樱用浅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但更难的是从尸体上剥下来，工具也很容易坏。”
“这么说，守备队的装备相当贵重啊。”
“确实很珍贵，但通过和蚂蚁交易能弄到，其实没那么贵。”
李峰看着和守备队一起行动的四十厘米左右的黑蚁问：“你说的蚂蚁，不是这种黑蚁吧？”
“不是，是和豹人并列，在这森林里势力最大的蚂蚁。”
“和人做交易的蚂蚁？真想象不出来。”
“样子和其他昆虫差不多……身高和我们差不多，但大蚂蚁也有很多，这不算特征。”
“那怎么区分？”
“它们用两条腿走路，还有像人一样灵活的手和手指，还会用工具。”
“两条腿走路……？难道还会说话？”
“嗯，有的会说人类的单词，虽然发音不太清楚，因为没有完善的发声器官。”
“真够吓人的……”李峰实话实说。
“它们不和人敌对，没事的。
当然，前提是我们不招惹它们。”小樱苦笑，“对了，还有苔藓。”
“苔藓？”李峰看着小樱的红发，疑惑地问。
“它们寿命很长，年纪越大，身上就越容易长苔藓。”
“你说的苔藓是那种？”李峰看向侵蚀灰色墙壁的深绿色苔藓。
“对，所以森林之民叫它们〈苔藓蚁〉。”
“苔藓蚁……能活多久？”
“说实话不清楚，”小樱摇头，“没见过雄性，但雄性好像只能活几年。
而占大多数的雌性能活几十年到几百年，据说它们的女王是不死的，有这样的传言。”
“还有女王？”李峰很困惑。
“虽然是特殊的蚂蚁，但既然是蚂蚁，有女王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
“小樱，”嫦娥操控的无人机飞过来，“你说和苔藓蚁做交易，它们要什么当报酬？总不会对人类用的电子货币感兴趣吧？”
“主要是糖点心。
鸟笼的设施能弄到糖，我们用大量糖点心换它们带来的壳和珍贵的森林素材。”
“糖？这鸟笼有〈食品工厂〉吗？”
“没有，只有能买到食品的物资储备设施。”
“这样啊……那糖点心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吗？”
“只是它们爱吃而已。”小樱微笑着说。
“会不会为了抢糖点心袭击鸟笼？”
“不会，”小樱肯定地说，“苔藓蚁进不了设施，离了我们不行。”
“是通过操作围墙的管理系统不让它们进吗？”
“不是，苔藓蚁是友好种族，是允许进入鸟笼的。
但地下设施的警卫系统不接纳它们。”
“设施攻击过苔藓蚁吗？”
“不会攻击，但它们靠近的话，设施会完全封锁。”
“难道除了人都不行？”
“不清楚，但它们没有电子货币，买不了设施里的东西。”
“森林里其他部族的鸟笼，也有卖食品的设施吗？”
“不清楚，有友好的部族，也有敌对的……”
“大概明白养虫人在废墟城市做类似佣兵工作的原因了。”
李峰的话让嫦娥有了反应：“是为了弄设施用的电子货币吧。”
“就像外出打工啊……”
“是的，”小樱点头，“给外乡人干活，能拿到相应的钱。”
“森林之民的生活还挺复杂的。”
“你以为更简单吗？”
“虽然对森林之民有点失礼，但我以为你们靠森林里的东西就能生活。”
“像狩猎民族那样？”嫦娥说。
“是啊。
但看来和我们的生活也差不多，当然，除了和昆虫共存这一点。”
“彼此彼此，”小樱说，“在死人游荡的废墟里住得很自在的外乡人，在我们看来也很奇怪。”
“确实。”李峰不禁苦笑。
“李峰。”
伊森从守备队的哨所走过来：“入场许可下来了。”
“总算好了。”李峰松了口气。
“但温迪戈不能进鸟笼。”
“我以为鸟笼挺大的，难道没停车的地方？”
“不是，”埃莱诺尔缓缓摇头，“他们好像对军用的多脚车很警惕。”
“觉得我们会袭击他们？”
“不光是我们，所有他们称为外乡人的，都不被信任。”
“啊……对了，这森林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
“而且，”伊森说，“能进去的人数也有限制。”
“这么说，武器大概也带不进去。”
“没错。
我们的武器不能交给守备队，得留在温迪戈。”
“为什么不交给他们？”嫦娥问。
“我们也不信任他们啊。”
“哨所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守备队里有几个男人，按理说不该是这个鸟笼的其他部族的人。”
“这很反常吗？”
“在这地方是的。”
伊森说着，看向鸟笼。
“部族间的会谈每年有几次，但其他部族的人来这儿工作，以前一次都没有。”
“对森林之民来说，也是排外的群体吗？”
“本来森林之民就只信自己人。”
“但现在森林有异常，说不定这能成为改善关系的契机呢？”
“好像反而成了对立的原因。”
“对立？鸟笼里有内斗？”
“不清楚，”伊森说，“但和守备队的人聊了几句，能感觉到他们组织内部有对立，连协同都做不好。
以前因其他工作来过这鸟笼，那时候的人温和多了，不会这么态度强硬。”
“而且难民也没这么多。”埃莱诺尔说。
“难民……”小樱说，“我离开鸟笼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人。”
“关于守备队的对立，你知道什么吗？”李峰问小樱。
“我觉得是从传教士来之后开始不对劲的。
他们好几次求母亲，让她给难民安排工作。”
“又是不死的引导者？”李峰不耐烦地摇头。
“他们反复来求，后来连母亲身边的人也被说动了……”
“你母亲答应他们的请求了？”伊森问。
“……嗯。”
“说不定那时候，不死引导者的人就混进鸟笼的组织里了……”
伊森的话让嫦娥提出疑问：“继五十二区的鸟笼之后，教团也想控制这个鸟笼吗？”
伊森摇头，然后开口：“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但在这儿得小心点。”
“是啊，真是麻烦的家伙。”李峰叹了口气。
第219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