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铁蜘蛛战车 re
“别动，林水！是人拟！”李峰压低声音喊。
走在前面的林水立刻蹲下。
端起步枪。
天上“乌鸦侦察机”传回来的画面里。
隐约能看到瓦砾堆后面猫着人拟。
那怪物的轮廓被红线标出来。
丑样儿看得一清二楚。
林水应该也能通过小手台看到嫦娥传的信息。
“看清敌人在哪了吗？”
“嗯，看到了。”林水的视线死死锁在瓦砾堆后面的人拟身上。
李峰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天上乌鸦给的画面是咱们的优势。用乌鸦的时候，尽量活用这画面。”
“明白。”林水应道。
林水身后。
巷子暗处晃出个人拟。
那玩意儿摇摇晃晃地走。
身上裹着破布。
头上还剩几撮毛。
大概是个刚变不久的女的。
下巴没了。
走路时舌头一甩一甩。
豁开的肚子里肠子耷拉着。
黄绿色的粘液顺着肠子滴到地上。
那怪物傻呆呆地望着空气。
突然朝林水扑过来！
李峰迅速举起步枪。
子弹精准地打进怪物脑袋。
丑东西“扑通”倒地。
混着脓血的恶心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它还在挣扎着想爬起来。
李峰稳稳地瞄准它的头。
毫不留情地补枪。
“人拟过来了！”林水的声音钻进李峰耳朵。
李峰立刻转身。
看来刚才藏在瓦砾堆里的人拟。
被枪声惊动。
冲出来了。
林水不慌不忙。
对着扑来的人拟扣扳机。
中弹的怪物往前一栽。
但没死透。
“要让人拟动不了，先打头。打烂它们那点脑子就能停住。”
“要是瞄不准头，就打腿让它跑不动。”
“总之，千万别让它们近身！”李峰快速说。
“打烂脑子……”走近的林水小声重复。
“虽说人拟的‘脑子’，也就剩点本能了。”李峰补充。
而且多半是吃人的本能。
李峰从枪套拔出手枪。
小心避开地上还在抽抽的人拟——怕被咬。
慢慢靠过去。
确认弹匣。
“咔嚓”拉动滑套。
对着还想爬起来的人拟脑袋连开几枪。
中枪的人拟站不起来了。
但弯折的手指、露出的骨头还在不停地抓挠地面。
“人拟……真的杀不死吗？”林水问。
李峰一边确认乌鸦的信息一边答：
“把脑袋彻底打烂，它们迟早会停的。”
“但这只是让它们动不了，不算真弄死。”嫦娥插话。
“有的玩意儿脑袋烂了还能动，必须时刻留神。”
“是之前见过的那种怪东西吗？”林水问。
“对哦。”嫦娥答，“就是那种一堆人拟黏在一起的恶心肉球。我们叫它〈肉块〉，那玩意儿贼麻烦。因为它有好几个脑子，得把所有脑子都找出来打烂才能让它消停。”
“好在它们爬得慢。”
“嗯。但也不能大意。〈肉块〉最吓人的是它的叫声，那鬼嚎能把附近的人拟全招来。”
“是那种……惨叫声吗……”林水想起那声音。
吓得浑身一紧。
“林水，前面是污染区了，戴好防毒面具。”嫦娥提醒。
“啊，好。”林水赶紧从背包掏出防毒面具。
这面具是在幼儿园据点给她的。
跟战术护目镜一样。
能在面罩上显示嫦娥传的信息。
林水摘下护目镜。
麻利地戴上面具。
“你这身紧身作战服挺方便吧？还能防污染。”
“是啊！”林水笑了笑，又马上垮下脸，“但助力功能被锁了，用不了，这点真没想到。”
“说不定设施里的人压根不知道这衣服怎么用呢。”嫦娥说。
“可能吗？”李峰问嫦娥。
“怎么了？”
“能给所有队员发登记了生物信息的专用作战服，这种设施会不知道装备怎么用？你真觉得可能？”
“说不定是有必须限制的理由——”
“嫦娥。”李峰打断她。
“有枪声！”
李峰钻进一栋摇摇欲坠的旧楼。
顺着消防楼梯往楼顶爬。
林水启动作战服的助力功能。
跟着跑上楼梯。
到了楼顶。
两人压低身子。
望向远处尘土飞扬的街角。
“是在跟人拟交火吗？”林水问。
李峰摇头。
对嫦娥说：
“嫦娥，能把画面切过来吗？”
话音刚落。
“乌鸦”的影子从头顶掠过。
片刻后。
城市的俯瞰画面投到李峰视网膜上。
画面里。
一帮土匪正朝人拟开枪。
“是土匪团伙跟人拟干上了……看样子是闯进人拟老窝了。”
“啊，看到了。”林水看着画面，咬了咬下唇，“人拟还有窝？”
“有啊。白天它们大多缩在固定的楼里。”
“为啥这样？怕阳光？”
李峰点头：
“观察下来，人拟好像有种回窝的本能。可能是做人时的记忆残留，让它们干些莫名其妙的事。要是有活物靠近它们的窝，‘吃人’的本能会让它们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记忆残留……是想回家吗？”
“可能吧。”
“有点可怜呢……”
“远远看着，是挺像种可悲的生物。”
远远看着。
啥都显得美好。
可要是近到能闻见人拟那股恶心的腐臭味。
还能说它们可怜吗？
李峰说不出口。
“那个……不用去救他们吗？”林水犹豫着问。
“对方是凶残的土匪，没必要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咬着下唇。
“再这样下去……他们也会感染〈人拟病毒〉，变成新的人拟的……”
“就算变成人拟，也是威胁小的那种。打烂头就完事了。”
“不危险吗……？”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抓来的人折磨死，或者随便欺负人，甚至为了取乐伤人。”
“而且跟活了几百年的老油条人拟不同，二次感染的新个体对建筑没执念，不会筑巢躲猫猫，很好找。”
“白天也会在街上瞎晃，不会突然偷袭。”
“这样啊……”林水小声说。
李峰叹了口气。
对林水说：
“听着，林水。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就算是好人被袭击，很多时候——大部分时候，要是冒冒失失去救，反而会把自己，甚至想救的人都搭进去。我们还没强到能拿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
“像土匪这种坏蛋就更不用说了，救他们纯属白费劲。我们救下来的命，可能转头就被他们拿去杀别人。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别想太多。这事不怪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揽。我们不是什么正义使者。”
“好。”林水低下头。
李峰抬头望天。
“嫦娥，我说错了吗？”
“不知道。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你和林水。说实话，别人的死活我无所谓。”嫦娥的声音带着点冷。
“林水，走了。赶紧离开污染区。”
“嗯，差点忘了。”
两人立刻往消防楼梯走。
楼梯破破烂烂。
感觉随时会散架。
把他们摔下去。
沉默着走了一阵。
离开污染区。
两人摘了防毒面具。
视野开阔了。
李峰松了口气。
他看着视野里的地图。
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次的任务。
■（背景说明）
这次的活儿是拾荒者工会老大〈摩根〉托的。
就像酒馆里伊森说的。
鸟笼里老有人失踪。
鸟笼警卫队重视起来。
由各工会老大牵头的议会决定派人查。
〈垃圾镇〉掌权的议会当然不傻。
知道这事跟那帮新兴神棍有关。
有人提议报复。
顺便救被抓的女人。
可惜没通过。
商人工会不想惹事。
投了反对票。
被商人工会收买的医疗工会也跟着反对。
佣兵工会怕跟其他鸟笼开战会死伤惨重。
也投了反对票。
拾荒者工会因为性质特殊。
很多会员都在鸟笼外活动。
一旦鸟笼间干起来。
被卷进去的风险大增。
所以摩根也没法赞成。
但既然垃圾镇有人受害。
他至少向议会要求展开调查。
扯皮了几个钟头。
议会成员总算有条件地达成一致。
条件是调查不能给垃圾镇惹麻烦。
也不能引发鸟笼战争。
所以调查时绝不能让人知道是垃圾镇干的。
本来首选是伊森的佣兵团。
但他们太扎眼——知名佣兵团突然从镇上消失。
肯定炸锅。
这时。
有人提起了那个搞到袭击机器人控制芯片的家伙。
议会没提李峰和林水的名字。
不是摩根瞒着。
而是拾荒者工会本来就有规矩：跟个人捡到的东西有关的事儿。
包括捡东西的人是谁。
通常都得保密。
各工会老大都懂这规矩。
这次正好方便——让个他们不认识的人去查。
再合适不过。
议会委托拾荒者工会调查。
老大摩根既然提了。
只能接下。
拒绝摩根带着歉意的委托很容易。
但报酬不错。
而且李峰也想看看林水的实战能力。
就接了。
■（回到主线）
“李峰，那是什么？”林水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李峰回过神。
望向那栋塌了一半的楼。
“是多脚大型战车……糟了，那玩意儿还能动！”
两人前方的瓦砾堆上。
多脚战车正在移动。
不知是有隐身功能。
还是攻击系统在睡觉。
天上的乌鸦居然没发现它。
突然。
原本在塌楼上慢悠悠爬的战车。
炮管猛地一转。
直直对准了他们藏身的楼。
“——危险！”林水一把拽住李峰。
两人滚进掩体。
下一秒。
一道青白闪光擦着他们头皮飞过。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李峰皱紧眉——再慢半秒。
自己估计就化成一滩水了。
“好险……”
“不是，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林水看着闪光留下的痕迹。
入口只是个小洞。
出口却炸开个大窟窿。
瓦砾混着沙尘哗啦啦掉。
“是大功率激光炮。更糟的是，那是叫〈萨斯卡通〉的全自动多脚战车。”
李峰把肩上的突击步枪递给林水。
接过她的狙击枪。
飞快检查弹匣。
单膝跪地。
深呼吸。
稍稍探身开枪。
他想打烂炮塔旁边的激光探测器。
可多脚战车灵活地一矮身。
用生锈的模块装甲“铛”地弹开了子弹。
李峰立刻缩回掩体。
就在这时。
传来沉闷的“嗡”声。
他绷紧身体。
等着激光炮轰过来。
可半天没动静。
“天上的乌鸦被盯上了！”嫦娥喊。
李峰抬头。
看见一道青白闪光射向天空。
“嫦娥，赶紧让乌鸦撤！”
“已经在撤了！”
“不引开它注意，乌鸦会被打下来。”
李峰脑子飞快转。
对林水下令。
“明白，我掩护！”林水应道。
林水确认巷子里没人拟后。
躲在建筑后面。
慢慢靠近多脚战车。
“嫦娥，帮林水打掩护。”
“交给我，我支援你们俩。”
李峰冲出去。
一边朝多脚战车开枪。
一边躲到路对面的建筑后。
战车立刻调转激光炮追着射。
沉闷的发射声“嗡”“嗡”响起。
旧文明期的老建筑一栋接一栋被轰塌。
这时。
楼上传来枪声。
多脚战车那身土黄色锈甲弹开子弹。
立刻把炮口转向了楼上的林水。
废墟里爆炸声震天响。
街道被沙尘吞没。
林水还在楼顶。
不停地朝战车射击。
“李峰，我觉得咱们打不烂这〈萨斯卡通〉。”嫦娥说。
“就咱们这破装备，再怎么折腾也打不烂它。”
“我知道。对了，林水那边怎么样？”李峰一边开枪一边问。
“没事，她在东京设施的训练很扎实，动作没问题。”
“但也撑不了多久。”
“按原计划，用塑胶炸药炸它吧。”
“林水那边呢？”
“你的话她也能听见，你找机会下令就行。”
“明白。”
李峰在建筑间穿梭。
跑到路对面。
为了攻击林水。
多脚战车正在塌楼间移动。
露出了毫无防备的侧面。
李峰趁机开枪。
可几乎同时。
比炮管灵活得多的激光炮口转向了他。
“嗡”“嗡”连续射击！
李峰猛地往旁边一扑。
避开闪光。
连滚带爬地起身就跑。
多脚战车跟着冲进狭窄的巷子。
它根本不管挡路的瓦砾。
靠着裹着人工肌肉的粗壮长腿狂奔。
用坚固的装甲撞碎一切障碍。
紧追不舍。
“李峰，林水准备好了！”嫦娥喊。
听到嫦娥的话。
李峰扔出反激光手榴弹。
“就是现在，林水！”
楼顶传来连续的爆炸声。
原本停在原地的战车头顶。
“轰隆”落下大堆瓦砾。
李峰没等确认被埋的战车还能不能动。
立刻撤离现场。
跑出老远后。
李峰联系林水汇合。
“没事吧，林水？”
“嗯，没事。”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多亏你引爆了炸药，我才没化成水。”
“我只是按指令行动而已。”
李峰摇摇头。
对她说：
“该动手的时候能动手，这才是最关键的。所以必须谢谢你，林水。”
林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
露出温柔的笑容。
“不客气。”
运动后的红晕。
让她的脸颊更好看了。
“〈萨斯卡通〉被埋在瓦砾下了，但很快会爬出来的。”嫦娥通过乌鸦确认后说。
两人都点点头。
“得赶紧走了……你没受伤吧？”
“没事。”
李峰回头望了望。
“刚才的动静不小啊。”
“是啊，说不定惊动鸟笼的人了。”
战斗发生在被神棍占领的〈三十三区鸟笼〉附近。
可能已经引起注意。
“现在移动太危险了。”
“找地方歇会儿？”
“这样比较好。”
走了一阵。
两人决定停下休息。
背着行李几乎是跑过来的。
林水有点喘。
李峰让她在楼顶等着休息。
自己去确认周围安全——得防敌人偷袭。
还要确保有退路。
检查建筑内部时。
李峰发现一间长满绿苔的房间。
地上有几具小孩的骨头。
几乎完好。
埋在苔藓里。
骨头没明显伤。
可能是饿死的。
也可能是在这儿被人集体杀的。
没人说得清。
但对死者来说。
好像也无所谓了。
地上的骷髅。
再也说不出啥。
李峰正要离开。
脚步顿住了。
“这是……警卫机器人？”他不由得喃喃道。
墙角杵着一台状态不错的旧式警卫机器人。
“虽然长了苔藓，但没明显损伤。”嫦娥的声音钻进耳朵。
“能看出是J型还是K型吗？”
“等等，我瞅瞅。”
李峰按嫦娥的指示。
打开机器人的维修盖检查基板。
“对了，不是山寨的K型。”
这种旧式警卫机器人。
原本是国内企业搞的警卫机器人杰作。
畅销国内外企业和警方。
产量贼大。
结果设计图被邻国产业间谍偷了。
山寨货低价倾销。
抢了国内企业的饭碗。
但性能烂得要命。
外观和原版几乎一样——说起来。
装甲部件的制造商和国内企业的外包商是同一家外国公司。
总之看着没区别。
可山寨货只有壳子像。
其他地方完全不行。
控制芯片等很多部件都有问题。
让国内企业吃尽苦头。
因为太像。
还收到一堆莫名其妙的投诉。
最后只好退出警卫机器人这行。
“主核心的控制芯片和内存芯片好像都没事。射击控制芯片……可能也还行。”嫦娥说。
李峰放下背包。
拿出防静电小盒子。
把新找到的芯片小心放进去。
正要背上背包。
抬头看见机器人肩上有只三十厘米左右的大蜘蛛。
他吓得猛地后退。
背“咚”地撞在墙上。
视线却没离开蜘蛛。
一步步退出房间。
他警惕着蜘蛛网和到处爬的二十厘米蜘蛛。
飞快检查完建筑内部。
回到楼顶。
林水正在搭小型军用帐篷。
还在检查乌鸦的翅膀有没有事。
这帐篷是防割布做的。
轻便结实。
收起来不占地儿。
因为一人休息时另一人要放哨。
所以只带了一顶。
确认乌鸦没事后。
林水看到李峰。
惊讶地问：
“怎么了？脸色好差。”
“刚才吓一跳。”李峰苦笑。
“要马上走吗？”林水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不是。”李峰连忙摆手，“是看见蜘蛛了。”
“蜘蛛？”
“嗯。天黑前，先歇会儿吧。”李峰含糊道。
“好。”林水一脸困惑地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