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裹着沙粒，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何雨柱缩着脖子，把帽檐压得更低，顺着墙根往黑市入口的夹道挪。自从上次老刀疤递来纸条后，他本不想再沾这地方，可归燕居新收的一批干辣椒得换成粮票——眼看就要入冬，家里的粮本上那点供应，哪够一大家子嚼用。
夹道里比往常更暗，卖烟卷的老头把摊子往墙根又挪了挪，见了何雨柱，眼皮都没抬，只吐出个烟圈：“要啥？”
“来两‘红牡丹’。”何雨柱报的是暗号，这是他跟相熟的摊主约好的——“红牡丹”代表干辣椒，“哈德门”是粮票，“大生产”则是应急的零钱。
老头往左右瞟了瞟，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给他，同时飞快地说：“三斤‘硬通货’，换你两捆‘火苗子’，后巷老地方验货。”
“硬通货”是粮票，“火苗子”指干辣椒。何雨柱捏了捏油纸包，分量够，指尖传来辣椒特有的辛辣气，心里踏实了些。他没多言，转身往老头说的后巷走，脚步轻得像猫。
这暗号是他新琢磨的。前阵子在归燕居翻找能用的东西，在储藏室角落发现个落满灰的书柜，第三层摆着本蓝皮旧书，封面上印着《密码学基础》，书页都泛黄了，边角卷得像浪花。他本想当废纸扔了，翻开一看却入了迷——书里讲的全是怎么用暗语、符号传递消息，从古代的藏头诗到军队的密码本，说得头头是道。
“这玩意儿有用。”何雨柱当时就拍了大腿。黑市鱼龙混杂，隔墙有耳，上次老刀疤就是吃了明着交易的亏，被穿蓝制服的堵了个正着。要是学会这书上的暗号，交易时神不知鬼不觉，安全多了。
后巷堆着半人高的垃圾，馊臭味直冲天灵盖。何雨柱刚走到第三个垃圾桶旁，阴影里钻出个瘦高个，是收辣椒的李老三。这人眼窝深陷，说话总爱摸鼻子：“货带来了？”
何雨柱没说话，伸出三根手指，又比划了个“二”——三斤粮票换两捆辣椒，跟老头说的对上了。
李老三从背后的麻袋里掏出两捆干辣椒，红得发亮，辣椒蒂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他接过何雨柱递来的粮票，指尖飞快地数着，突然抬头盯着他：“你这暗号……跟谁学的？”
“瞎琢磨的。”何雨柱拽过辣椒捆，掂量着分量，“总比明着喊‘要粮票换辣椒’强，不怕被‘耳朵’听了去？”他故意把“耳朵”两个字咬得重——这是书里说的“指代法”，用“耳朵”代指告密的人。
李老三眼里闪过丝惊讶，摸了摸鼻子：“你这法子比老刀疤的强。他以前总爱说‘东边日出西边雨’，谁不知道那是说稽查队来了？蠢得冒泡。”
何雨柱心里一动，没接话。他翻书时看到过，暗号最忌用流传广的诗句，容易被破译。老刀疤用“东边日出西边雨”，大概是觉得文雅，却不知早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下次要‘火苗子’，提前在砖缝塞块红布。”李老三往垃圾上啐了口唾沫，“我看见就来，省得你在这儿喝冷风。”这是新的约定，红布代表有货要交易。
何雨柱点点头，刚要走，就听见夹道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踢翻了铁桶。李老三脸色一变，拽着何雨柱往垃圾山后钻：“‘眼睛’来了！”
“眼睛”是指巡逻的人。何雨柱跟着他往臭烘烘的垃圾堆里缩，辣椒的辛辣混着馊味，呛得他直想咳嗽。透过垃圾缝往外看，几个穿蓝制服的正举着棍子往巷里走，领头的正是上次堵他的那个刀疤脸。
“妈的，跟狗似的，嗅着味就来了。”李老三压低声音骂，手却没闲着，飞快地把辣椒捆塞进个破麻袋，又往上面盖了层烂菜叶。
何雨柱捏着粮票的手心全是汗。他想起《密码学》里说的“紧急销毁法”，要是被搜出辣椒和粮票，光凭这暗号就得被盘问半天。还好李老三反应快，用烂菜叶盖住——这叫“环境伪装”，书里特意标了红笔。
蓝制服在巷里转了圈，踢了踢垃圾桶，骂骂咧咧地走了。等脚步声远了，李老三才拽着何雨柱爬出来，两人都成了泥猴，对视一眼，竟有点哭笑不得。
“谢了。”何雨柱拍着身上的脏东西，心里对那本《密码学》又多了分敬意。要不是提前学了暗号，刚才交易时被撞见，后果不堪设想。
“谢啥，”李老三扯下沾在头发上的烂菜叶，“你这暗号靠谱，以后跟你换。老刀疤那套，我早不想用了。”
往家走的路上，风更紧了。何雨柱把辣椒捆藏在棉袄里，怀里暖烘烘的，心里却在琢磨书里的内容。他记得书里有张插图，画着用手势传递数字，伸出食指和中指代表“二”，握拳代表“紧急情况”，比刚才比划的手指更隐蔽，下次得试试。
路过废品站，他看见张大爷正蹲在门口翻旧书，忍不住停下脚步：“张大爷，您这儿有《密码学》不？”
张大爷抬头瞅了他一眼，从书堆里抽出本牛皮封面的册子：“是不是这个？前阵子收废品收的，看着怪洋气的。”
何雨柱接过来一看，眼睛亮了——《军用密码汇编》，比他那本《密码学基础》厚多了，里面全是各种符号表，还有用乐谱、棋谱传递消息的法子。
“大爷，这书……”
“送你了。”张大爷摆摆手，“看你小子最近老往黑市跑，多学点‘门道’，别跟老刀疤似的，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何雨柱揣着新书往家走，棉袄里的辣椒硌得慌，心里却踏实。他现在信了书里的话：“暗号是交易的盾，脑子是藏在盾后的矛。”光有暗号不行，还得会随机应变，就像刚才李老三用烂菜叶盖辣椒，比任何暗号都管用。
到家时，王秀兰正站在院里搓煤球，看见他一身脏，眉头皱成个疙瘩：“你这是钻煤堆了？”
“路过垃圾堆，摔了一跤。”何雨柱把辣椒往灶房挪，“妈，明儿给您做油泼辣子，就着馒头吃，香！”
王秀兰凑过来看，见辣椒红得发亮，眼睛笑成了缝：“哪弄的？供销社早就没这新鲜玩意儿了。”
“托厂里同事换的。”何雨柱没多说，转身往自己屋走。他得赶紧把新书藏进归燕居，万一被弟弟妹妹翻出来，问东问西的麻烦。
夜里，他在灯下翻那本《军用密码汇编》，看到“物品代称表”时，突然想起李老三说的“火苗子”。书里建议用“与物品特性相关的词”，辣椒辣得像火，“火苗子”正合适，比他最初想的“红条条”强多了。
“看来李老三也懂点门道。”何雨柱摸着下巴笑，在书页空白处记上“辣椒——火苗子”，又想起粮票是硬通货，写上“粮票——硬通货”。
窗外的风刮得窗纸呜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偷听。何雨柱赶紧把书合上，塞进炕洞的夹层里——这是书里说的“隐蔽存储法”，比藏在箱子里安全。
转天一早，他去食堂上班，路过黑市入口，看见卖烟卷的老头正跟个陌生人比划手势。老头伸出三根手指，又指了指天，陌生人点点头，递过去个布包。何雨柱心里一动——三根手指是“三斤”，指天大概是“白面”，这暗号跟书里说的“手势+环境指代”不谋而合。
“看来这黑市，藏着不少懂行的。”他心里嘀咕，脚步没停，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以后交易，得更小心，万一撞上用同一套暗号的，容易弄混。
中午吃饭时，他听见工友们议论，说黑市最近抓了不少人，都是因为交易时被人听了去，“有个卖布的，刚说‘要蓝的’，就被逮了，人家以为他要‘蓝制服’的消息呢”。
何雨柱心里一凛。这就是暗号不严谨的下场，“蓝的”既指蓝布，也可能被曲解成“蓝制服”，书里特意标了“忌用多义词”，果然没错。
晚上回家，他把油泼辣子端上桌，王秀兰夹了一筷子拌进粥里，吸溜着说：“这辣子够劲！比上次三大爷家的香多了。”
“那是，咱这是‘火苗子’换来的。”何雨柱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王秀兰愣了愣：“啥‘火苗子’？”
“没啥，”他赶紧往嘴里扒饭，“厂里的新说法，意思是‘好东西’。”
何大清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何雨柱知道，父亲大概猜到了啥，只是没点破。这就像书里说的“心照不宣的默契”，有时候，不说破的暗号，比说出口的更稳妥。
夜里，何雨柱又翻了会儿《军用密码汇编》，看到“家庭暗号”那章时，突然笑了。书里说可以给家人定几个简单暗号，比如敲三下门代表“安全”，两下代表“有急事”。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晚归，总爱在院门上轻敲三下，母亲听见了就会留灯——原来他们早就在用暗号，只是不知道这叫“密码学”。
他合上书，往窗外看。月光落在院里的老槐树上，枝桠晃得像在打暗号。何雨柱忽然觉得，这过日子跟黑市交易有点像，都得有点藏着掖着的小心思，用别人不懂的暗号，守护着自己在乎的人。那本《密码学》教他的不光是交易的法子，更是怎么在这复杂的世道里，护着家人平平安安，把日子过下去。
风还在刮，可何雨柱心里头却暖烘烘的。他知道，只要把这暗号用得妥帖，把那本书藏得严实，以后去黑市换东西，就能更踏实些。而这份踏实，就像灶房里那罐油泼辣子，看着红得刺眼，里头却藏着过日子的热乎劲，辣得过瘾，暖得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