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时,何雨柱被窗棂上的“哒哒”声惊醒。睁眼一看,是只灰鸽子在啄玻璃,翅膀上还沾着点霜气——这鸽子昨天还在院墙上咕咕叫,今儿竟敢凑到窗边来。他披衣起身,推开窗,鸽子也不怕,扑棱棱落在窗台,脚边还沾着根燕麦穗。
“这是给我带早饭来了?”他笑着把燕麦穗揪下来,鸽子立刻歪头瞅他手心,他赶紧从灶台上摸了把小米递过去。鸽子啄食时,他才发现东方的天已经泛出鱼肚白,比昨天亮得早了半个时辰——时序这东西,真是悄没声地就往前赶。
转身往林场走,脚底下的路比昨天软了些。低头一看,昨夜下过场小雨,松针上挂着水珠,踩上去“噗嗤”作响,比昨天的脆劲多了几分润气。昨天还青疙瘩似的苹果,今儿竟泛出点红瓤,像害羞姑娘的脸蛋;山楂串上的红珠子更亮了,沾着雨珠,远看像挂了串小灯笼。最奇的是那片桃树,昨天还毛茸茸的小桃,今儿竟鼓胀了一圈,皮上的白霜被雨冲掉,露出底下嫩生生的粉,像刚剥壳的荔枝。
“这长得也太快了吧?”他伸手掂了掂个小桃,比昨天沉了不少。正琢磨着,听见身后有“窸窣”声,回头一看,是只小刺猬,背上扎着几颗野枣,见了他也不跑,反倒蜷成个刺球,滚到他脚边。何雨柱乐了,蹲下来戳了戳刺球:“你这是给我送礼还是求收留啊?”刺球晃了晃,滚到旁边的野菊丛里,露出个小脑袋偷看他。
往宅院走时,发现二进院的窗台上多了盆薄荷,叶片上还挂着雨珠,是昨天没有的。凑近一闻,凉丝丝的气直钻脑门,顿时清醒了不少。正房的门没关严,推开门一看,书架上的书好像动过位置——那本《农桑要术》昨天还压在底下,今儿竟摆在了最上层,书页翻开着,正好是讲“夏耕秋收”的篇章,旁边还多了片晒干的稻穗。
“谁帮我翻的书?”他挠挠头,突然想起昨天摘青桃时,好像瞥见屋脊上有个灰影子一闪而过。难不成这宅院真藏着个看不见的管家?正想着,厨房飘来股香味,跑过去一看,灶台上竟摆着碗热粥,旁边还有个刚蒸好的玉米,冒着白气。粥碗旁边压着张糙纸,上面用炭笔写着“趁热吃”,字迹歪歪扭扭,像个孩子写的。
何雨柱端起粥碗,热乎气扑在脸上,心里暖烘烘的。这粥熬得稠稠的,里头还卧了个鸡蛋,蛋白嫩得像云朵——昨天他随口跟那只灰鸽子念叨了句“早上喝稀的舒服”,难不成鸽子成精了?正喝着粥,听见院外传来“咩咩”声,跑出去一看,栅栏外多了几只山羊,领头的老羊脖子上还系着根红绳,正低头啃着院墙边的嫩草。它们昨天还在林场深处呢,今儿竟溜达过来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何雨柱扛着柴从林场回来,发现菜园子变了样。昨天还紫得发亮的茄子,今儿竟挂上了新的小骨朵;辣椒藤上又窜出几个青辣椒,像刚出生的小月牙;最惊喜的是黄瓜架,昨天才半指长的小黄瓜,今儿竟长到了一拃,顶着嫩黄的花,脆生生的直晃悠。他摘了根,在衣襟上擦了擦就咬,汁水溅了一脸,比昨天的黄瓜多了点甜劲。
午后突然起了风,吹得林场的树叶“哗哗”响。他赶紧去收晒在院里的草药,却发现草药已经被捆成小把,整整齐齐挂在了屋檐下——昨天晒的时候还东倒西歪的。抬头看见房梁上有个黑影闪过,快得像阵风,他脱口喊了声:“谁在那儿?”只听见“吱呀”一声,三进院的门被风吹得关上了,门缝里好像有个小尾巴晃了晃。
傍晚时分,天突然暗下来,像是要下雨。他正想着去收晾着的衣服,却见那些衣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头,连扣子都扣好了。窗外的鸽子窝里多了只白鸽子,正跟灰鸽子依偎在一起,见他看过来,白鸽子扑棱棱飞到他肩上,嘴里还叼着片晚霞似的红叶。
何雨柱捏着红叶,站在院里看天。西边的云被染成了金红色,东边却滚过几片乌云,一半晴一半阴,倒像老天爷在变脸。林场里的树影拉得老长,把宅院罩在阴影里,可屋里的灯却自己亮了,昏黄的光从窗纸透出来,像只温暖的眼睛。
他突然明白,这地方的时序从来不由人算。昨天的鸽子今儿敢窗台讨食,青桃一夜就鼓了圈,草药自己跑到屋檐下,连衣服都能自己叠——哪有什么藏着的管家?不过是万物顺着时序自己生长,自己动弹。雨要下了,就有人(或者说,有东西)提前收衣裳;果子该长了,就铆足劲往上窜;连刺猬都知道带着野枣来串门,鸽子都懂得叼红叶报信。
夜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还有隔壁灶房传来的“咕嘟”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锅里的粥自己在熬着。何雨柱笑了,这日子,哪用得着人瞎操心?时序推着万物走,万物自己就把日子过成了诗,你只消睁着眼看,竖起耳朵听,就能看见苹果变红,听见玉米拔节,摸到时光在手里慢慢发烫,变成粥的暖,变成果的甜,变成这宅院和林场里,生生不息的热闹。
天亮时,雨停了。何雨柱推开窗,看见那只灰鸽子带着白鸽子在天上转圈,翅膀划破彩虹;林场深处传来小鹿的叫声,清脆得像风铃;菜园里的黄瓜又长了一截,顶着的黄花上落了只蝴蝶,翅膀是彩虹色的。
他深吸一口气,满鼻子都是草木的腥甜。时序流转得快,可万物自会生成,不用催,不用赶,该来的总会来,该长的总会长。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你站在这儿,看着鸽子送信,看着果子长大,看着云聚了又散,就像看着一场永远演不完的戏,而你,既是观众,也是这戏里最踏实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