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过窗棂,何雨柱缩在被窝里,听着院里三大爷咳嗽得直喘,心里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前儿个王大妈偷偷跟他说,三大爷家的煤票早就用完了,夜里冻得实在扛不住,就把孙子穿旧的棉袄拆了,里头的棉絮塞进炉子里烧,那烟大得能呛死人。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化学课本,纸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沼气那一页上,红铅笔圈住的“密闭”“发酵”“30c恒温”几个字,被他盯得快要渗进纸里去。空间里的陶缸实验早就成了,可现实里的池子得等开春,可院里的街坊们,怕是熬不到开春。
“不能等。”他猛地坐起来,棉袄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踩在了地上。空间里暖得很,地面铺着的青石板都带着温乎气,他几步跑到那口裂了缝的陶缸前。
缸口的塑料布鼓鼓囊囊的,像揣了只活物,时不时“噗”地鼓起个包,芦苇杆的端口挂着晶莹的水珠,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酸腐味,却比煤烟好闻多了。
他上次试过点火,火苗蹿得挺高,可烧了没一会儿就灭了,想来是气体不纯,或者缸体漏了气。这次他找了块新的塑料布,比之前厚了两倍,又撕了些棉布条,蘸了和好的黏土,沿着缸口细细糊了一圈,确保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再加点料。”他转身进了菜窖,抱出一捆刚割的秸秆,用石碾子轧得粉碎,又从猪圈里舀了两桶腐熟的粪水——这是他特意攒的,空间里的猪长得快,粪水肥力足,发酵起来也更猛。
秸秆碎撒进缸里时,“簌簌”落了一地,混着粪水泛起密密麻麻的泡沫。他用长杆搅了搅,缸底沉着的老料翻上来,酸腐味更浓了些,可他闻着却比啥都舒坦。课本上说,这味儿越重,说明菌群越活跃。
(二)
接下来的三天,他几乎长在了缸边。
每天天不亮就钻进来,往缸边的土灶里添柴——他在缸外砌了个简易的小火炉,确保缸体温度总在三十度上下。土灶是用泥巴糊的,烧的是空间里枯掉的树枝,火苗“噼啪”舔着缸壁,把陶缸烤得温温的,像揣了个暖炉。
中午趁院里街坊吃饭,他又溜进来,用长杆伸进缸里搅动。杆头带出来的料液稠得像粥,挂着长长的丝,他用手捻了捻,滑溜溜的,心里暗喜——这是发酵得正好的样子。
到了晚上,他干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缸边,听着缸里“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听什么宝贝曲子。那声音密了,就说明产气多了;要是稀了,就赶紧再添点秸秆碎。
第三天傍晚,塑料布鼓得像要炸开,芦苇杆的端口时不时“噗”地喷出个小气泡,溅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他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摸出火柴盒,手抖得差点把火柴撒了。
“咔”——火柴划亮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抖得像片叶子。
(三)
他慢慢凑过火柴,离芦苇杆端口还有半寸时,一股气流“呼”地涌了出来。
“腾!”
青蓝色的火苗猛地蹿起半尺高,吓了他一跳,手一抖,火柴梗掉在了地上。可那火苗没灭,就那么稳稳地烧着,像朵开在半空的蓝莲花,焰心是透亮的白,边缘泛着点紫,映得他眼睛都亮了。
“成了……成了!”他蹲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裤腿上,烫得慌。这几天没白熬,夜里守着缸不敢睡,怕温度降了;白天溜进来添柴,被二大爷撞见,还编了个“给菜窖保温”的瞎话,差点被拆穿。
火苗烧得很稳,“呼呼”的,带着点轻微的哨音。他凑过去闻了闻,没什么怪味,就是有点淡淡的发酵气,比煤烟好闻一百倍。他伸出手,在火苗上方半尺的地方烤着,暖烘烘的,比灶膛里的火还匀实。
“柱子?你在这儿干啥?”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大爷的声音,何雨柱吓得差点把芦苇杆拔下来。他慌忙用手去捂火苗,可那青蓝色的光从指缝里漏出来,根本藏不住。
一大爷披着棉袄,站在菜窖门口,眼睛瞪得溜圆。他本来是来拿点腌菜,听见菜窖里有动静,没想到撞见这么一出——何雨柱蹲在个大缸边,手里攥着根杆子,杆子头上……烧着朵蓝火苗?
“大、大爷……”何雨柱舌头都打结了,想掐灭又舍不得,那火苗在他指间跳着,暖烘烘的,像有了活气。
一大爷慢慢走过来,眯着眼睛看那火苗,又看了看鼓得像小山的塑料布,突然笑了:“你这小子……藏着这么大的事!”
“我、我就是试试……”
“试啥?”一大爷蹲下来,仔细瞅着缸口的塑料布,“这是……产气了?”他年轻时在南方见过老乡用沼气,只是没亲眼见过点火的样子。
何雨柱点点头,把化学课本从怀里掏出来, pages都被汗浸软了。一大爷翻着书,又看了看火苗,突然一拍大腿:“好小子!你这是给院里立大功了!”
(四)
那天晚上,菜窖里的火光就没灭。
一大爷没走,蹲在缸边,听何雨柱讲怎么调温度,怎么配秸秆和粪水,时不时插嘴问一句“这黏土得用多少”“芦苇杆换成铁管行不行”。后来二大爷、三大爷也被喊了来,起初二大爷还叼着烟袋撇嘴“瞎折腾”,可当何雨柱用那火苗点着了他的烟袋锅时,他嘴里的烟袋杆差点掉了。
“娘的……这玩意儿真能点烟!”二大爷咂摸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苗,“比火柴方便!”
三大爷更直接,掏出个小本子就记:“一缸料能烧多久?一天能省多少煤?要是全院都用,每月能省……”他算着算着,突然拍了下大腿,“值!太值了!”
王大妈也来了,手里还端着碗热汤,看见火苗时,眼圈一下子红了:“柱子啊,你这是救了大伙啊!你三大爷前天咳得直吐血,再闻那煤烟,怕是……”
何雨柱赶紧把汤接过来,递到一大爷手里:“大爷,您先喝口热的。”他看着火苗,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
火苗一直烧到后半夜,青蓝色的光映着菜窖的土墙,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蓝蓝的。二大爷主动说要去弄点水泥,把院里的池子再抹一遍;三大爷拍胸脯,说秸秆他去乡下找,保证管够;一大爷则盯着那火苗,慢悠悠地说:“明天就把院里的池子清出来,按柱子这法子弄,争取年前就让各家灶上都用上这气。”
何雨柱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刚进空间时,自己只是想给娘弄点暖和的柴火。没想到一步步下来,竟真的烧出了这么一团火——不是灶膛里那种呛人的红,是清清爽爽的蓝,像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揣进了自家院儿里。
他伸手烤着火,感觉这青蓝色的火苗里,藏着比煤烟暖得多的东西。那是街坊们不用再呛得直咳嗽的盼头,是三大爷算着账时眼里的光,是一大爷拍他肩膀时,那声沉甸甸的“好小子”。
风还在院里刮着,可菜窖里暖暖的。青蓝色的火苗舔着芦苇杆,“呼呼”地唱着,像在说:这个冬天,不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