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
红砖高墙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院里的石榴树一夜之间犹如开了千万朵的梨花，白的将枝头压低。
这一刻，帝都成了紫禁城。
沈衍礼难得周末能好好休息。
他一早就把院里跟门口的积雪给扫开，瞥见胡同巷子里那些半大的小孩穿着棉袄在雪地里追着打雪仗，其中一个小胖子摔了个跟头，那群小孩便一窝蜂把雪团丢过去，蓝色的棉袄变成更深的蓝。
嘻嘻哈哈的热闹声越传越远。
沈衍礼收回目光，在手心里哈了两口气。
真冷。
宋娇娇回来就发现电视换了，原本小小的一个，现在变成了大脑袋，屏幕也比先前的大了不少。
“哎？你怎么又买了个电视机回来。”宋娇娇撩开门帘朝外问道。
沈衍礼从厨房出来，用毛巾擦着水渍，探头：“哦。之前托郑国帮我找一张彩色电视机的票，但百货大楼一直没货。”
“今天我去看上新了，刚好就带回来了。”
宋娇娇一怔：“彩色电视机？你买这干啥啊。”
当时那黑白电视机都好几百块钱。
这种百货大楼经常没货的，要么就是紧俏，要么就是不好卖。显然，彩电肯定属于后者，毕竟黑白电视机都不是人人都有的，听说现在城里结婚，都开始要三转一响。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电视机。
这里面的电视机还只是黑白的。
沈衍礼道：“那咱家之前的电视，不就只有黑白两个色吗。我听卖货的人说，彩电比黑白的电视多俩台，还想着要不要给爸妈那边也换上。”
“这得多少钱。”
“一千二，这是尼索的，外国货，买的时候还交了点税。”
沈衍礼进了屋，宋娇娇跟在他身后，摁下开关键。这连个天线都没有，但是有根外接的线，一路延伸出去，就能看到她家偏房上面绑着个古怪的东西：“那是啥。”
“天线。这种接收信号范围更广。”
沈衍礼拧了拧电视，跳出来叽里呱啦的一个频道，里面全是金发碧眼的老外，好像在卖什么饼干，信号很不稳定，人影就清晰了一瞬间，立马就变成了雪花屏。
平时电视里都是没频道的，只有早晚。
但沈衍礼转着按钮搜了搜，还真让他给找出来一个。
电视里，穿着大褂坐在屏幕前的男人，醒目一拍，是正说书呢。人影不再只是黑白，而是能看清黑色的堂木，暗红色的桌子，以及穿着蓝色大褂的男人。
这比那黑白电视机，是好了不少哎。
“咱家之前的电视就好好的，刚买没多久，怎么不能凑合看。咱俩也不是天天都有空看电视，这花的钱也太多了。”
哪怕宋娇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几百块钱，都觉得这辈子很难赚到的人了。
可这一千二，能买多少金子。
沈衍礼把毛巾搭在离暖气近的地方，从后向前搂住媳妇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肩膀：“干嘛要凑合？”
“赚钱不就是给咱俩花的吗，反正买都买了。”
就不能让沈衍礼兜里有钱。
现在宋娇娇都不怎么管他这个。
毕竟那工地上有些工人都是日结的，他兜里就不能没钱。
偶尔还得买点礼品，到处送送。这个修下水道的工程款，沈衍礼都没交，省得公私账混淆。
宋娇娇道：“旧的呢？”
【旧的不要丢，放二手平台置换，二手平台首选……】
【6】
【看得我都恍惚了一瞬，小说里面也能插播广告啊？】
沈衍礼说道：“我给老太太搬过去了，省得俩小孩跟她无聊。”
“那也行。”
老太太嘴上说见见再说，人不能光靠看。结果当天就要去医院，隔着玻璃看了两眼，而后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就亲自去妇女儿童委员会了。
宋娇娇上午张罗完俩小孩的事儿，下午才去的饭店，收收账，要不手头没多少钱了。
她回去坐在床上，揉了揉跑了一天有些发酸的腿：“奶奶天天还说我急性子，她比我还急。”
原本她想着，怎么也得下周往后说了。
谁曾想手续那么好办。
这主要还是因为孤儿院条件差，平日里孩子生活得靠政府拨款，或者好心人资助、领养，但凡这孩子能找着亲人，或者有人表示意愿，他们自己也不想往孤儿院里送。
沈衍礼道：“老太太这人，嘴硬、心软。”
宋娇娇斜愣了他一眼。
“那你之前还说奶奶刁。”
沈衍礼啧了一声，坐在她身边：“她对我可不就是刁，见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也不想想当初他咋对待人家的。
老太太现在说起来还咬牙切齿，说没见过这么混的。
“也不知道今年哥哥还回不回？估摸着是回不去了，嫂子怀孕应该不方便走动吧。”
他们俩偶尔会通个信。
只是频率比前些年少了很多，宋娇娇也没再写那些可能会引起误会的字眼，哪怕她不是这么想的，但终归是男女有别，哪怕是哥哥也不可以。
沈衍礼低头捏着她的手指头：“管他呢，爱回不回。”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啊，娇娇？”他说着，眼巴巴地看过来。
宋娇娇跟他对视一眼，伸手拧住他胳膊，气笑了：“你少来！现在才几点，你把书给我拿过来，我正好想问问你这俩英语单词怎么读，我给忘了。”
【别说娇娇了，我现在看见沈衍礼嘴皮子一张，我也能猜着他在想啥……】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六个点】
【abandon】
过年前。
娇娇给店里的人都发了米面油，还从猪场里订了点后座肉当新年礼物。
这比发红包效果好得多。
实实在在能看见。
不像红包，发多发少都要惹得人嘀咕。
马佳善奶奶养了俩孩子也有段时间了，她想去叫奶奶跟她回家过年，带上小孩一起，家里有的地方住。
这俩小孩在户口本上，跟奶奶是祖孙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娇娇的错觉，总觉得奶奶养了孩子后，好像开朗不少。
马佳善奶奶一听，摆摆手：“我就不跟你们去了，这俩孩子也算了，都跟我留在这儿，省得添麻烦。”
她话音刚落，赵子静迈过门槛端了两杯水进来：“奶奶、姐姐，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