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礼没有隐瞒他在医院里看到的一切。
包括那面抓痕斑斑的墙面。
宋娇娇听着先是一惊，而后觉得瘆人，最后变得沉默。
女人生孩子，那村里人都不让小孩子靠近的，说是不好，容易犯冲。所以在姑娘没当娘之前，到底这生孩子是咋回事，大家都稀里糊涂的，等着要生的时候后悔也没用。
【生孩子不疼这种谎言编出来真的太恶心人了，简直就是骗】
【可是真不疼啊，我现在想起来生我家娃的时候都没啥感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太疼了，类似于人体防御机制，大脑会帮忙弱化极致痛苦的记忆？】
【医学上好像说会产生一种什么物质，避免你疼死过去】
【内啡肽】
沈衍礼看她脸色都白了，说道：“老公跟你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就是说点所见所闻，不希望你稀里糊涂。”
“还说不是吓唬我。”宋娇娇道。
谁家男人会跟女人说这些话？
不都是催着早点生孩子，那要是三年见不着娃，村里可就有得说了，什么姑娘不行、男人不行，说以后可怎么办，老了谁照顾。
沈衍礼就不。
“不过现在说这个太早，娇娇如今首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沈衍礼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宋娇娇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本来以为自个动作已经很轻了，谁曾想还是被沈衍礼给抓住，裹在怀里，他声音很朦胧，借着体型贴在她的颈边：“怎么了乖宝。”
自从嫁给沈衍礼后，她这日子可谓是天翻地覆。
偶尔她也会忍不住比较一下。
从前跟现在。
那些影子如今都变得特别模糊、陌生，她记得白霜嫁人的时候，记得秀英嫁人的时候。白霜刚生小孩她还不认识沈衍礼，也跟着娘去给白霜送过红鸡蛋。
那时候白霜就坐在炕上，用花布包着脑袋，抱着孩子给她看。
她当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脸上也洋溢着特别幸福的笑容，虽然她生的是个闺女，但她婆婆依旧会给她熬骨头汤喝，热情满面。她男人也不曾露出过嫌弃的模样，会憨厚的笑。
她想，白霜嫁得可真好。
宋娇娇再回首，却窥见了不同之处。宋白霜那骨头汤是肉铺最便宜的，里面只有骨头，连个肉丝都见不着。喝的腥一点，是为了好下奶。孩子有奶吃，就不必喝米油、麦乳精那么金贵的东西。
婆婆跟男人高兴，未必是为了生了女儿而高兴，只是发现女人能生。如果真高兴，白霜就不必隔了一年又怀孕。
沈衍礼说她婆婆跟男人就在产房外，说头胎的孕妇，说白霜。
女人的嚎叫没有引起他们的半分心疼。
他们在高兴什么呢？
宋娇娇觉得害怕。
不是怕别的，是怕从前的自己。
很奇怪的想法。
她细细深究，忽地意识到。
她怕的是从前无知的自己。
就在她也为白霜庆幸她生儿育女，夸赞她嫁了个好男人的时候——
她真的有把宋白霜，当成过“宋白霜”吗？
女人的成长线就一定要是，女孩、女人、妻子、母亲、祖母吗？
为什么，不能是成为自己。
宋娇娇觉得她这想法特别大逆不道。
可要缩回去，又觉得窒息、紧绷。
宋娇娇说得乱七八糟，沈衍礼静静听着，感受着她的茫然、无措。
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提及这些。
【娇娇给我震得头皮发麻】
【对啊，为什么不能成为我自己呢？】
【说真的，我一开始真觉得娇娇是娇妻来着，系统真纯骗】
【就算娇娇是娇妻也可以啊，只要她是宋娇娇，宋娇娇做宋娇娇想做的事情，那她就是宋娇娇，不是标签、不是定义，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沈衍礼闭上眼睛，摸着她的脑袋抱在怀里：“做娇娇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娇娇离婚？】
【这可不行！】
【笑得我满地打滚】
宋娇娇沉默许久，说道：“老公，我知道生孩子很痛苦。”
“但我还是想生一个小孩，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当娘的准备。”她认真道：“我想生一个，像你、也像我的孩子，我们能一起陪着孩子长大，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从一开始嫁给沈衍礼的时候她就想。
到时候她俩生的小孩肯定好看。
这会是她跟沈衍礼的孩子。
她会看着小孩一点点长大，成为孩子自己。
不管小孩是什么样子都可以，就算没那么好看也可以。这是一份礼物，保留着他们两人的血脉，哪怕百年之后也能证明他们曾经相爱。
不是应该生，不是必须生。
沈衍礼沉默许久道：“好。但是现在太晚了，娇娇别想太多，早点睡，嗯？”
他不知道他媳妇这个“准备”什么时候做好，夜里答应下来，宋娇娇是睡了，他又睡不着，开始苦思冥想。
他之前了解这些孕期知识都是在杂志上看的，当时杂志里说的天花乱坠，有几分可信度不知道。毕竟推广自己国家的医疗技术，卖高级器械，肯定怎么好怎么夸。
沈衍礼私下里跑动着，问了问学校的医生，又问身边认识的。
无痛分娩。
国内也有这个技术，但运用还不算广泛。
要说广泛，还得是英、米，不过那边对本国人都不算友好，那就只剩下港城，医疗发达，好运作，还有专门的妇幼疗养生产院，甚至孕婴护理技术，能全方位保障，把孕期、孕产痛苦降到最低，还有产后恢复。
这些东西沈衍礼可不敢在家里研究，免得让娇娇以为他多期待生小孩。
于是全都搬到郑国办公室。
“我说，咱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郑国看着真头疼，他之前抽屉里都是时尚杂志，现在全成孕妇疗养了。
关键是，这弟媳八字都没一撇呢。
怀上了再研究它也不迟啊。
沈衍礼圈上上面的电话号码，写在本子上记下来，表明哪本书、第几页，头也没抬：“你懂个屁啊。”
“到时候什么都完了。港城那地方多小，人还扎堆。好东西都得抢，我准备到时候直接去港城备孕，刚怀就直接住疗养院，一直到生产、产后，孩子过三个月再回来。那些顶尖的，现在预约都不早。”
沈衍礼道：“啊对了，明年开春，我准备自己接工程。过年的时候记得多准备点钱。我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当爸了，怎么着也该奋斗奋斗，免得到时候疗养院也住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