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近乎梦呓的低语,如同冰水泼洒在刚刚因发现G.d.F.遗产而升起的短暂振奋之上。“坐标在移动……它知道我们来了……”——这句话指向北方那愈发凝实的光柱,传递出一个令人心悸的信息:他们的目标,那个名为“起源”的囚犯,并非静止不动的靶子,它具备意识,并且……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镇广场。
“没时间耽搁了。”赵磐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王工,检查车辆,立刻进行维护,确保它能动起来!李强,小刘,收集所有能找到的燃油和备用零件!苏瑾,准备给林默注射‘哨兵’药剂!”
命令被迅速执行。王工钻入运兵车驾驶室,开始检查引擎和关键系统。李强和小刘则像觅食的猎豹,快速搜索广场周围可能存在的仓库或加油站。老刀也指挥手下帮忙,他们深知,此刻登上这辆坚固的运兵车,是北上生存的唯一希望。
苏瑾拿着那支淡绿色的“哨兵”药剂,手微微有些颤抖。这药剂来自早已消亡的G.d.F., 效果未知,风险未知。但看着林默那几乎消失的生命体征,她没有选择。
“需要静脉注射。”苏瑾深吸一口气,对赵磐说道。赵磐将林默小心地平放在运兵车相对干净的后舱地板上,苏瑾跪在一旁,熟练地找到静脉,将冰凉的淡绿色液体缓缓推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药剂注入的瞬间,林默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皮肤下的血管瞬间凸显,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淡绿色纹路,剧烈地搏动着!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仿佛野兽般的低吼,额头那块黑色碎片印记再次变得灼热,幽暗的光芒与在他血管中流动的淡绿色光辉形成了诡异的对峙与交融!
痛苦!极致的痛苦席卷了林默残存的意识!但这痛苦与之前精神撕裂和肉体崩溃的感觉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粗暴的“重塑”和“激活”!“哨兵”药剂的能量如同无数把微小的手术刀,在他濒临崩溃的生理和精神结构上进行着野蛮却精准的修复与加固,强行将那些碎片化的、不受控制的力量,向着一个相对稳定的方向引导、约束!
他脑海中那片黑暗的数据海洋,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绿色的太阳!狂暴的信息流依旧奔腾,但不再是无序的冲击,而是开始围绕着某个核心,自发地梳理、归类!那块黑色碎片也停止了疯狂的抽取和计算,幽光变得内敛,仿佛在与这股外来的、温和却强大的力量进行着试探与磨合。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林默身体的剧烈反应才逐渐平息,淡绿色的血管纹路慢慢隐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游丝般随时会断绝,而是变得深沉而平稳。他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的惨白,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生命体征……稳定住了!”苏瑾一直监测着他的情况,此刻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惊喜,“脑波活动也从混乱趋于平稳!这药剂……太神奇了!”
赵磐紧绷的心弦也略微一松。林默的存活,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王工从驾驶室探出头,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班长!车况比预想的好!引擎、传动都没大问题,燃油足够我们跑上几百公里!就是武器系统被拆除了,防御还不错!”
李强和小刘也带着收获回来——他们找到了两桶密封的柴油和一些工具。
基本的生存条件,似乎具备了。
“老刀,”赵磐看向一直沉默旁观的幸存者头领,语气严肃,“我们要北上,去面对你们之前逃离的东西。这条路九死一生。你们是跟我们走,还是自行离开?”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运兵车容量有限,北上之路危机四伏,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或者应该踏上这条绝路。
老刀和他手下的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挣扎。北边工业区的恐怖经历还历历在目,如今要去直面那一切的源头?
最终,老刀咬了咬牙,看向赵磐,又看了看那辆运兵车和车上昏迷的林默,粗声粗气地说:“妈的,这世道,躲到哪儿算个头?跟着你们,至少还有辆硬邦邦的车,有当兵的带路,有……有这种能人异士。”他指了指林默,“我们跟了!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事不可为,别怪老子自己找活路!”
他的直白反而让赵磐多了几分信任。乱世之中,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往往更可靠。
“可以。”赵磐点头,“但既然同行,就要听从指挥。”
“成!”老刀也很干脆。
人员确定,车辆就绪,目标明确。所有人都知道,短暂的喘息结束了。
就在队伍准备登车出发时,一直昏迷的林默,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仿佛叹息般的呼吸。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数据流奔腾的非人状态,也并非重伤者的涣散,而是充满了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非人疲惫的……清明!
“林默!”苏瑾惊喜地靠近。
林默的目光缓缓扫过围拢过来的众人,最后落在赵磐脸上。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感:“我……看到路了。”
他没有解释看到了什么路,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指的是北上的路径,或者说……摧毁“混沌之种”的可能路径。
没有欢呼,没有过多的询问。众人默默地、迅速地登上了运兵车。王工坐在驾驶位,赵磐在副驾驶指挥,苏瑾、陈一鸣、老周以及状态依旧不佳的林默留在相对安全的后舱,老刀和他的手下则挤在车厢尾部。
引擎发出沉闷有力的咆哮,沉重的装甲运兵车碾过广场上的碎石和尘埃,调转车头,驶出了死寂的小镇,沿着荒废的公路,坚定不移地向着北方那如同灯塔(或者说墓碑)般的光柱驶去。
车内气氛凝重而沉默。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正在主动驶向风暴的中心。
林默靠坐在舱壁旁,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意识正处在一个微妙的状态。“哨兵”药剂强行稳住了他的身体和精神,并将他与黑色碎片的连接推向了一个新的、更加“可控”的层面。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信息洪流,而是可以有限度地、主动地去“感知”和“引导”。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远方那庞大能量源的脉动,能“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虚灵能量的细微流向,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来自遥远方向的、非人的意念碎片……其中,似乎夹杂着“净化者”那冰冷无情的通讯信号,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低语?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投向额头的碎片,碎片回应以温顺的幽光,一段关于运兵车引擎效率优化、以及前方五十公里处一座桥梁结构承重不足的“直觉”,悄然浮现在他心中。
这种能力,不再带来剧烈的痛苦,却让他感到了另一种沉重——一种洞悉部分真相后,对即将到来命运的清晰认知。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愈发荒凉和扭曲的大地。植被稀少,土地呈现不健康的紫黑色,偶尔能看到一些形态更加怪异、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畸变体在远处游荡。
这个世界,正在被加速“改造”。
突然,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扫描”过的不适感掠过心头。
几乎同时,负责监控设备的陈一鸣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被动雷达侦测到微弱扫描信号!来源……高空!不是‘猎犬’!信号特征……更隐蔽,更……大范围!”
赵磐立刻抓起望远镜,透过装甲车的观察窗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在云层的缝隙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缓慢移动的黑点。
那不是“净化者”的飞行器。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