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顿平台的平静表面下,污浊的暗流开始翻涌。官方问询的无疾而终并未让风波平息,反而像是打开了某种阀门,让压抑的敌意以更隐蔽的方式渗透出来。
最先出现的是谣言。
起初只是学员间窃窃私语的碎片:“听说维特教官的cEU履历是伪造的……”、“他来路不明,说不定跟哥伦比亚的黑市有关……”、“那个总跟着他的小女孩,真的是他亲戚吗?看起来怪怪的……”
很快,谣言升级,变得更具杀伤力,并且似乎有目的地流向管理层:“他在进行危险的源石技艺人体实验,那个女孩就是实验品!”、“他的教学方式根本是在培养杀手,不符合维多利亚的骑士精神!”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病毒般在学院角落滋生。顾炎能感觉到一些学员目光中的迟疑,以及某些教职员工更加明显的疏远和警惕。他甚至“偶然”听到两个保守派教官在走廊交谈,内容正是关于“是否应该为了学院声誉,尽快处理掉那个麻烦的哥伦比亚人”。
低级的信息战手段。顾炎内心冷笑,并未放在心上。但这种氛围无疑加剧了孤立感。
他决定主动出击。目标直指那个潜在的“钉子”——后勤部的老约翰。
一次课后,顾炎看似无意地叫住正在帮忙收拾训练器械的陈晖洁,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不远处磨蹭着整理工具的老约翰听到:
“晖洁,明天晚上我不在工坊。我要去旧机库区那边,对上次缴获的那个核心数据存储器做最后破解。那东西干扰很强,需要隔离环境。你看好其他人,别让他们乱跑。”
陈晖洁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顾炎眼中一闪而过的暗示,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点头:“明白,教官。需要我派人警戒吗?”
“不用,人多眼杂。我自己处理。”顾炎摆摆手,转身离开。
这是一次拙劣的表演,但饵已经撒下。顾炎相信,如果老约翰是钉子,这个关于“核心数据存储器”和“单独行动”的消息,一定会被传递出去。
当晚,月黑风高。位于平台边缘的旧机库区荒废已久,只有风声穿过破洞的金属壁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顾炎提前潜入,如同幽灵般隐藏在阴影中。他没有携带狼嚎,只带了pact弩弓和一堆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用废弹簧制作的张力触发绊索,连接着能发出尖锐哨音的报警器;几个涂抹了强效粘合剂的重力感应垫;还有几个伪装成锈蚀零件的微型广角镜头,通过细如发丝的导线连接到远处一个隐蔽的终端上。
他如同布置陷阱的猎人,耐心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顾炎以为判断失误时,一个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机库入口附近。那人动作谨慎,不断观察四周,显然受过一定训练,但并非顶尖好手——符合老约翰那种有一定经验但并非专业特工的形象。
黑影小心翼翼地避开明显的障碍,却一脚踩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油污洼地上——下面是顾炎设置的重力感应垫!
“啪!”一声轻微的粘滞声!
黑影一惊,试图挣脱,但那粘合剂极其强力!与此同时,绊索被触发,刺耳的哨音瞬间划破寂静!
黑影慌乱中强行挣脱,鞋底甚至留下了一层粘糊糊的物质,动作狼狈地迅速逃离,消失在黑暗中。
顾炎没有追击。他走到那个感应垫旁,用镊子取下了一点鞋底残留的、混合了特殊追踪微粒的粘合剂样本。又回收了微型镜头,里面的影像虽然模糊,但足够他进行比对。
钉子,确认了。顾炎眼中寒光一闪。老约翰的嫌疑被坐实了。
第二天,顾炎将陈晖洁叫到工坊,锁好门。他没有废话,直接展示了昨晚的记录——模糊但特征明显的黑影照片,以及粘合剂分析结果(含有一种常用于学院后勤保养的特定润滑脂成分)。
“情况比想的糟。”顾炎语气冰冷,“学院里有老鼠。莱茵生命想要的不止是技术数据,他们还在试图从内部瓦解。”
陈晖洁看着证据,脸色凝重。她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顾炎,眼神坚定:“需要我做什么?”没有多余的问题,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执行力。
......
然而,莱茵生命的反击比预想的更快、更阴险。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技术陷害降临。
学院安全部门突然突击检查了顾炎班级的装备库,并在一个公共储物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小盒明令禁止的、带有莱茵生命高级防伪标识的“活性源石催化单元”。这种单元通常用于高危实验,私自持有是严重违规。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所有矛头瞬间指向顾炎!保守派教官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要求将其停职查办,甚至移交军事法庭!
顾炎面对指控,异常冷静。他只是在安全部门人员面前,拿起那个小盒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淡淡地说:“伪造的。标签序列号是三个月前一批报废品的,封装工艺也不对。而且,”他指了指储物柜的锁,“这种老式锁,我用一根铁丝三秒就能打开。栽赃的人,水平太差。”莱茵生命的下三滥手段,侮辱智商。
他虽然无法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但犀利的指出破绽,暂时稳住了局面。调查陷入僵局,但顾炎的处境愈发艰难。
压力之下,顾炎对艾莉诺的保护更加严密。他加快了那个力场波动监测报警吊坠的制作,并在工坊里增加了更多隐蔽的防御措施。艾莉诺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训练时更加努力,对“约束之键”的操控虽然进步缓慢,但稳定性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就在顾炎和陈晖洁暗中筹划,准备利用老约翰这条线反向设套,揪出莱茵生命更多马脚时——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一个傍晚,顾炎结束了一堂加练课回到工坊,发现本应在里面看图画书的艾莉诺,不见了。
工坊内一切如常,没有打斗痕迹,只有艾莉诺画到一半的、画着和摩天轮的画纸散落在地上,那个顾炎给她做的报警吊坠的半成品,静静躺在工作台上。
顾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立刻启动生命编织者的全面扫描模式,同时连接上他布置在工坊周围的几个隐蔽传感器。
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艾莉诺就像是……自己走出去的?或者是被某种她无法抗拒的理由引出去的?
一种冰冷的恐惧,夹杂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顾炎。他平时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神变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猛地推开工坊门,正好遇上闻讯赶来的陈晖洁。
“教官?发生了……”
顾炎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艾莉诺不见了。”
陈晖洁瞳孔骤缩。
顾炎不再多言,一边快速查看生命编织者追踪到的、艾莉诺生命信号最后消失的方向和微弱的能量残留,一边对陈晖洁下达了最简单直接、也最冷酷的命令:
“找。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方式。搜索范围:整个凯尔顿平台。重点:与莱茵生命有关联的所有人或区域。”
他顿了顿,看向陈晖洁,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
“必要时,允许使用致命武力。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夜色笼罩下的凯尔顿平台,一场比演习更加残酷的搜寻,就此展开。顾炎的理性仍在运作,但感性的怒火,已为所有潜在的敌人敲响了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