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遭地牢后,众人好似一瞬间便对猴妖山掳困事件全然没了兴趣,第二日一早便要四散离去,历练的继续历练,寻机缘的继续寻机缘。
李玉京则在听陆长渊说地牢里发生的事:“……如今猴妖王失踪,通天门的人被止缘禁在了地牢内。看他的样子是打算出秘境时将人带出去做个人证。
审讯的过程很是顺利,只是当时许师妹的态度有些奇怪……事后我问过,她说地牢内那狼妖王是假的,这事儿还同沈姑娘有些干系。”
李玉京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苦意在口中弥漫,他却连眉头都未蹙一下。看到窗外旭日初升,心下却是在想,阿遇昨日一早便出了房门,直到亥时才回来,想来便是去寻了这假的狼妖王……
他声线温和:“假的狼妖王现在何处?”
陆长渊倒出一盏清茶递到他手边,让他漱去喉间残留的苦意。“归元宗的弟子原是提议要杀了它,后被止缘和尚阻止。”
陆长渊笑了一声:“那狼妖也是个聪明的,主动说出狼妖谷几处藏宝的地点,侥幸留得性命,现如今正与通天门的一道被囚在地牢中。”
“狼族狡诈。”李玉京颔首。继而淡声道:“山上其他人还需你多费心继续盯着。这狼妖之事,阿遇可能另有打算,你别插手。”
陆长渊应下,他心里很犹豫。絮语花即将花开,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通天门身上。但少君这态度……他抿了口清茶,过了片刻才道:“前几日百晓阁的人传来消息,秘境最南方发现一处灵植谷,里面有我们急需的絮语花。百晓生询问我们何时启程去寻?”
李玉京没有说话,摸着茶杯半晌才道:“先不过去。”
陆长渊却没反应过来,不过去?那妖力反噬怎么办?
李玉京笑了笑,语气温和道:“阿渊无需担心。告诉百晓生,让他做好自己的事,我知何处有絮语花。”
近段时日,宁程翌一行人一直待在那处平原,设下陷阱等他们过去是确定的事,但,那处平原定也有宁程翌所求之物。
他想来想去,宁程翌为金丹期修士,身怀他的妖丹必定也受妖力反噬的威胁,在玄天秘境所求之物,大抵同他一样是絮语花了……
即便他猜错,宁程翌所求之物不是絮语花,待他取得妖丹花费些时间,自然可将反噬他的黑蛟妖力炼化掉。
陆长渊却是一头雾水。恰逢门外传来悉索的动静,沈知遇端着纸笔走进来。他颔首唤了声“沈姑娘”,两人擦肩而过时,沈知遇抬手轻快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陆师兄好。”整个人便风风火火闯进了内室。
李玉京坐在摇椅上,正拿着一本阵法古籍看。
这几日能令沈知遇上心的除了通天门,也只剩下为宁阿宝塑身一事,她忙着挖人金丹,于禁制、阵法一事上只能他帮着研究。
“大玉~你在休息吗?”沈知遇挑幔帐从帘后探出头来,轻音轻软。
李玉京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从书后抬起头来:“有事求我。”他极少看到她这副模样,觉得可爱的很。
沈知遇将纸笔放在石桌上,笑眯眯恭维道:“不愧是做少君的人,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她蹲在他身前,双手扯着他的衣袖轻晃:“你既为少君,丹青应该也不错吧?”
李玉京轻轻啊了一声,扯起她的手让她坐在他腿上,双手环在她腰间,叹息道:“这个我确是当真不会……”
鲛人族以杀伐见长,他棋艺之所以精湛,原是因它与计法谋略多有勾连,需得精研。至于丹青这类笔墨功夫,除了昔年担任族学夫子时苦练过几年书法,丹青却是当真一窍不通了。
沈知遇愣了一愣,在她看来李玉京着实像是古代世家精心精心培养出的世家公子,不消说妖族,她认识的许多正儿八经的名门子弟也难比得上他的内敛矜贵。
如此“贵气”的人儿,礼乐射御书数无所不精才是正理,她着实没料到他也有不会东西。
见她久久不语,李玉京又叹一声,精神十分萎靡的样子:“我可是让你失望了?”
沈知遇回神,看不得他一副失落模样。捧起他俊俏脸颊安慰道:“怎会~你已经很厉害了,长得好看,棋艺精湛,还是个阵法上的学霸,不过是个小小丹青不会便不会了,这东西我去、呃让白霜霜她们去学……”
她安慰得用心又认真,絮絮叨叨好一阵。见李玉京情绪一直不高,十分乖觉地被李玉京这样抱着说了一下午的小话。一直临近傍晚才将李玉京哄得眉开眼笑,也将白霜霜、许琳琅肩上的重任加了一层又一层。
然,一沙显乾坤,滴水映沧海。世事的流转看似纷繁无序,实则暗合其内在定律。
譬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一种定律,草木有荣枯,人生有代谢,也是一种定律。以此定律来推,精于蛊毒一道的白霜霜,没有丹青的天赋其实也不是那么令她难以接受。
但许琳琅呢?武力值平平的许琳琅为什么也没有作画的天赋?!
沈知遇坐在石桌前,昏黄的烛光映得她面上神色略显惆怅。
这时,门外一阵喧哗,沈知遇竖耳一听,原是季明月那厮堵在门口骂她,顺便要将李玉京带走,美其名曰助他脱离苦海。
娘的,时至今日妖山上众人已走了大半,季明月这都没走,执念够深的啊她!
不过堪堪两日,季明月已经寻了李玉京不下十次。好在,李玉京闹中取静的功夫却练得极好,那季明月满腔柔情已是闻者耳红听者面赤,他自岿然不动,无动于衷地翻着他手中书卷。
因沈知遇经常在李玉京房中呆着,已被季明月不掺半分虚假的真心焐得软了心肠,还能略略把持住,没有出门打她,只牵着李玉京的手腕回了自己房中。不想她今日竟也追到了这里。
苦海沈知遇默默听了一阵,心中一动。扬手唤来愣坐一旁同她一道苦咬笔杆子的许琳琅,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最后道了一句:“不要以我的名义,就说李玉京正在作画,遇到困难,请她指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