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默人议会直属审判庭”。
这个称谓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林晚星的心上。门外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比她见过的任何调查组成员都要深沉、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律法般的威严。他们制服上的徽记——眼睛与锁链,仿佛象征着绝对的监视与禁锢。
涉嫌接触隐匿“星陨预言”?非法灵魂链接?
他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她才刚刚看到那份残卷,顾云深留下的灵魂烙印更是她深藏心底、连沈墨初都未曾透露的秘密!
巨大的危机感让林晚星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右手手背上的“初火之烬”印记微微发烫,左手掌心那隐藏的血色符文也传来一丝警惕的悸动。是沈墨初通知他们的?还是这个安全屋本身就在“守默人”无孔不入的监视之下?
“我需要联系沈墨初。”林晚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平稳。她不确定沈墨初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但此刻,他是她唯一可能抓住的浮木。
为首的那名审判庭成员,面容刻板,眼神如同扫描仪般毫无感情地扫过林晚星,特别是在她右手背的印记上停留了一瞬。“沈墨初执行官正在议会接受问询。你的情况,由审判庭全权负责。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林晚星小姐,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同时,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精神威压开始弥漫开来,如同枷锁般试图禁锢林晚星的行动和灵觉。
林晚星感到呼吸一窒,精神屏障在这股威压下剧烈波动。她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对抗这两个深不可测的审判庭成员。强行反抗,只会坐实“嫌疑”,甚至可能被当场“净化”。
就在她几乎要被那股威压压垮,考虑是否要冒险激发“初火之烬”或那危险的血色符文拼死一搏时——
“住手。”
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沈墨初快步走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压抑的怒意?他挡在林晚星与审判庭成员之间,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两人:“李审判官,王审判官。林晚星是永晖事件的重要证人与功臣,她的身体状况尚未恢复,关于她的调查,应按标准流程,在有医疗保障和其代理人(意指他自己)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审判庭直接上门带人,是否符合议会章程?”
被称为李审判官的刻板男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沈执行官,我们接到线报,有确凿证据表明林晚星接触并试图隐匿‘星陨预言’残卷,并与已被列为堕落者的顾云深存在深度非法灵魂链接。此事涉及议会最高机密与安全,审判庭有权采取紧急措施。你身为‘守默人’,更应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请勿妨碍公务。”
沈墨初眼神一沉:“线报?什么线报?我刚刚才从议会回来,并未听闻有此紧急动议。至于灵魂链接,纯属无稽之谈!顾云深已在影界为掩护林晚星撤离而牺牲,何来链接之说?”
“牺牲并不能洗脱其堕落者的身份,反而可能意味着某种危险的后手。”李审判官语气冰冷,“至于线报来源,审判庭自有渠道。沈执行官,你一再阻挠,莫非是想包庇嫌疑人?别忘了你自己的立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气氛剑拔弩张。林晚星能感觉到,沈墨初正在极力为她争取,但这似乎也让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我不是包庇,我是遵循规则。”沈墨初寸步不让,“在没有确凿证据和正式批文之前,谁也不能随意带走她。如果审判庭坚持,我可以立刻联系议长进行质询。”
听到“议长”二字,李审判官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所顾忌。他沉默了片刻,与旁边的王审判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李审判官最终做出了让步,但语气依旧强硬,“既然沈执行官坚持,我们可以暂不带走她。但根据章程,在调查期间,嫌疑人林晚星必须处于审判庭的监视之下,不得离开指定区域,并需配合我们的问询。这座安全屋,从此刻起,由审判庭接管监控。”
他挥了挥手,王审判官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箱子中取出几个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金属片,开始在大门、窗户等关键位置布置。
“你们……”沈墨初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没有阻止。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情况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审判庭的人没有久留,布下监控装置后,李审判官冷冷地看了晚星一眼:“林小姐,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们很快会再来找你。”说完,便与王审判官转身离去。
走廊里只剩下沈墨初和林晚星,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林晚星看着沈墨初紧绷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刚才确实在保护她,这与姐姐的警告和他自身的秘密形成了强烈的矛盾。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进去再说。”沈墨初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示意林晚星进去。
回到客厅,沈墨初快速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审判庭暂时没有安装监听设备(或者安装了更隐蔽的,他未能发现),然后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
“你看到那份残卷了?”他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晚星,直接问道。
晚星心中一惊,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你不该动它。”沈墨初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那是‘星陨预言’的残篇,属于‘守默人’最高机密之一。上面有特殊的追踪禁制,一旦被非授权者触碰,议会和审判庭会立刻知晓。”
原来如此!林晚星恍然大悟,是自己触动了禁制,才引来了审判庭!
“那预言……到底是什么?上面的标记……”林晚星急切地问。
沈墨初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缓缓开口道:“‘星陨预言’流传已久,指向一场可能颠覆现实与影界平衡的巨大危机。预言中提到‘命运之钥’、‘枷锁之身’,以及‘阴影吞星’之象。而‘门’将由‘血与火’重开……至于那些标记……”他深深地看了晚星一眼,“‘初火之烬’是古老契约的象征,而那个镖印……确实指向顾云深,或者说,指向他代表的‘破灭’之力。预言暗示,你们两人,是这场危机中至关重要的变量。”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早就盯着我和顾云深?”林晚星感到一阵寒意。
“关注,并非敌意。”沈墨初纠正道,“‘守默人’的职责是守望与平衡。我们需要了解所有可能影响平衡的因素。顾云深的力量和行事风格过于危险,一直是我们重点观察对象。而你……你的‘调和’能力,以及你与林朝月、与白家事件的牵连,自然也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但审判庭……他们是‘守默人’内部的执法与肃清机构,权力很大,行事风格……你也看到了。他们更倾向于控制甚至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尤其是现在,永晖事件后,议会内部对于如何应对影界威胁,分歧很大。审判庭属于激进派,主张采取更强硬的手段。”
“那灵魂链接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顾云深……”林晚星忍不住摸了摸左手掌心。
沈墨初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的左手上,眼神锐利如刀:“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林晚星,顾云深最后……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审判庭的线报非常具体,指向一种危险的、涉及本源力量的灵魂烙印。这东西一旦被确认,审判庭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控制起来,甚至……‘净化’。”
他的语气中带着担忧,这让晚星心中的疑虑稍减。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部分坦白:“他……在最后推开我的时候,指尖划过我的手掌,留下了一个很隐蔽的……印记。我感觉不到恶意,但也不知道具体作用。”
她摊开左手,尝试着像之前那样,用精神力去微微触动那隐藏的血色符文。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顾云深特有气息的“破灭”之力波动,一闪而逝。
沈墨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果然是灵魂烙印……而且是以他的本源‘破灭’之力为核心……这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他猛地抓住林晚星的手腕,一股温和却坚定的灵力探入,试图感知那烙印的详情。
林晚星没有反抗。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然而,就在沈墨初的灵力即将触及那血色符文的瞬间,符文猛地一亮,一股凌厉的、充满排斥意味的“破灭”之力反弹而出,直接将沈墨初的灵力震散!同时,林晚星脑海中响起了顾云深那带着惯有嘲讽语调的、如同临终遗言般的意念回响:
“别让沈墨初那家伙碰我的标记……这可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林晚星猛地抽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墨初。
沈墨初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反击震得后退半步,他看着林晚星,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丝……被隐瞒和排斥的受伤?
“他……防备着我?”沈墨初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晚星不知该如何回答。顾云深临死前留下的这个烙印,不仅是一个谜团,更像是一根刺,更深地扎进了她和沈墨初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关系中。
就在这时,沈墨初的加密通讯器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微变,立刻接通。
通讯器那头传来吴老焦急的声音:“墨初!不好了!刚刚收到消息,审判庭的人拿着议会签署的临时授权令,去了档案馆,要强行调阅所有关于林朝月以及‘星陨预言’的原始档案!我们的人正在阻拦,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沈墨初的瞳孔骤然收缩!
审判庭的动作比他想像的还要快!他们不仅要控制林晚星,还要彻底清查她姐姐的过往和预言的细节!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更关键的、指向林晚星“威胁性”的证据,或者……他们想借此机会,清除掉某些知道太多内情的人!
他猛地看向林晚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林晚星,听着。”他的语速极快,“审判庭的目标很可能不仅仅是你,还有你姐姐留下的所有线索,甚至可能包括……我。档案馆绝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那里有太多不能见光的东西。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他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样式古朴、刻着云纹的玉佩,塞到林晚星手中:“这是我的私人信物。如果……如果我短时间内回不来,或者情况有变,你拿着它,去城西‘听雨轩’茶馆,找一个叫‘老周’的盲眼琴师。他看到这个,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沈墨初,你……”林晚星握紧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记住,谁都不要轻易相信,包括……某些自称是‘守默人’的存在。”沈墨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太多未言之意,“保护好自己,还有……你手上的印记。‘初火之烬’或许能帮到你。”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客厅里,只剩下林晚星一人,握着那枚温热的玉佩,感受着手背上“初火之烬”的暖意和掌心中那隐藏的、带着顾云深气息的血色烙印,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来自审判庭的冰冷监视。
风暴,已然降临。而她,被独自留在了风暴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