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太后宫里,可宋枝从前也没来过后宫,又没见过太后,嘉宁县主也不好直接将人带过去,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两人就近跑进了一处抄手游廊下。
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面灰蒙蒙的雨幕,宋枝不知怎的,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嘉宁正拧眉盯着裙摆上沾到的雨水,闻声抬头看她,“你笑什么?”
“笑你,”宋枝侧过头,眼中带着几分揶揄,“跟昭华郡主。”
嘉宁瞪圆了眼睛,“我跟她?”
宋枝望着廊外,轻声道,“明明在旁人嘴里,你们两个水火不容,可方才,你只看了一眼字迹,问都不问缘由,就信了她的话。”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嘉宁,“你们两个,真是......”
宋枝还没把话说完,嘉宁县主就别开了脸,小声嘟囔,“谁信她了?我这叫谨慎!”
“谨慎?”一道声音从连廊尽头响起,带着几分嘲弄,“真谨慎,方才就该头也不回地出宫去,而不是差点把自己送上门。”
两人扭头望去,只见萧令容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宋枝脸上露出喜意,“郡主,你今日也来了?”
昭华郡主缓步走近,轻轻颔首,“来了,只是宋姑娘一进园,就被某些人急吼吼地拉了过去,怕是连我在哪个角落都没瞧见。”
宋枝疑惑,昭华郡主与康王是堂兄妹,血脉相连,这选妃之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头上。
昭华郡主今日根本不必出席这宴会。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嘉宁,只见嘉宁也蹙着眉,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廊下一时寂静,只闻哗哗雨声。
这两人一个别着脸看雨,一个垂眸整理衣袖,谁也不肯先开口。
宋枝站在中间,只得主动打破沉默,“郡主方才提醒我们别去贵妃殿中,可是......察觉了什么?”
她心中担忧,难道是贵妃发现了苏公子还活着?
昭华郡主的目光淡淡扫过嘉宁紧绷的侧脸,意有所指,这才将视线转向宋枝,“贵妃与太后不睦已久,这在宫中并非秘密。”
“如今康王日渐长成,身为母亲,她自然要为他多方筹谋。”
她微微停顿,“而温佳慧是太后最常带在身边的晚辈,若能娶到她,对康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嘉宁猛地转回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她竟敢打我的主意?!”
她性子急,作势就要转身回去,“我这就去问个清楚!”
“站住!”昭华郡主抬手拦住她,“你去问什么?问她是不是想让你做她的儿媳?还是问她为何要拉拢太后母家的势力?”
她看着嘉宁县主,语气平静,“我同你说过,我们的婚事不由得自己做主,你最好早日将外面那些不清不楚的人处理干净,免得日后授人以柄。”
她说这话,显然是将苏知晦当成了嘉宁县主在外面养的面首。
可这话听在嘉宁耳中,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你知道什么!?”
嘉宁猛地甩开昭华郡主的手,眼圈瞬间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那里自以为是地指手画脚!”
在她看来,萧令容永远都是这样。
为了所谓的名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一切。
可她凭什么用她那些权衡利弊的法子,来评判自己的事?
昭华郡主见她不识好歹,脸色也沉了下来,“既然你不领情,便当我多管闲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宋枝连忙站在中间,一手轻轻拉住嘉宁的手臂,一边对昭华郡主道,“郡主息怒,嘉宁她也是一时情急。”
“今日多谢郡主提醒。”
她用力捏了捏嘉宁的手,示意她冷静。
嘉宁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昭华郡主一眼,还是强忍了下来,倔强地扭过头去。
昭华郡主看着眼前这情形,两人站在一起,倒显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她不由得气笑了,目光扫过宋枝和嘉宁县主,“合着倒是我多事了。”
她们重情重义,倒显得她步步算计、不通人情。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宋枝见她误解至此,下意识开口想要解释,“佳慧她其实......”
“宋枝!”嘉宁猛地打断她,转回身,冷眼看着昭华郡主,“我们跟她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说的。”
“萧令容,我还没恭喜你,如今你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是规矩礼仪堆出来的贵女典范,前程似锦啊!”
她扯了扯嘴角,划清界限,“所以,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地充好人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当初做的事!”
昭华郡主的脸色白了白,她定定地看着嘉宁,眸子里泛起了怒意。
“好,很好。”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说完,她不再看嘉宁和宋枝一眼,猛地转身,径直离开。
直到那身影消失,嘉宁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松了下去,泄了气般靠在廊柱上。
宋枝看着她这番作态,再看看昭华郡主离开的方向,福至心灵,压低声音试探道,“你刚才说那些,不会是不想连累她吧?”
嘉宁县主猛地站直身体,张口想反驳。
但对着宋枝了然的目光,只能别扭地又扭过头,算是默认了。
宋枝看着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不禁有些感动。
可这感动还未持续片刻,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住了,指着自己鼻子,“那我呢?你怎么不怕连累我?”
她这话说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
嘉宁县主被问得一噎,看着宋枝清澈的眼眸,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来。
她忽然伸出手,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飞快地揉了一把宋枝的发髻,将那几缕垂下的碎发都揉乱了。
“可能......”她声音闷闷的,带着耍无赖的意味,“因为你比较好骗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甚至有些蛮不讲理,可里面却藏着信任,比任何解释都来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