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周日,天空湛蓝,虽然气温依旧很低,但无风的冬日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吃过了早饭,周凛川果然没有食言,他再次穿上那身深蓝色工装,从杂物间里找出几块之前修缮房子时剩下的、表面有些粗糙但木质坚实的松木板,又搬出了他那套宝贝工具匣,在自家院子靠近院墙的避风处,摆开了“阵势”。
他先是用卷尺和木工笔在木板上仔细划线,规划着板凳的尺寸和结构。
然后拿起锯子,伴随着有节奏的“刺啦、刺啦”声,木屑纷飞,木板被按照划线精准地分割成需要的长短板材。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个步骤都透着沉稳和专注。
林晚书则准备带着周轩去附近的合作社买菜。“凛川,我和轩轩去买菜,中午包包子,你看家行吗?”
她系上围巾,对着院子里忙碌的丈夫说道。
“嗯。”周凛川头也没抬,正用刨子小心翼翼地刨平一块木板的边缘,使其光滑无毛刺。
“爸爸,你要做一把很厉害的板凳吗?”周轩扒着门框,好奇地问。
“嗯。”周凛川依旧是一个字的回答,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林晚书笑了笑,拉着儿子出了门:“走吧,别打扰爸爸干活。”
起初,院子里只有周凛川一个人和那些木料工具。
但没过多久,那富有节奏的锯木声和敲打声,就吸引了大院里闲暇的邻居。
最先被吸引过来的是住在斜对门的桂香奶奶。
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过来,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周副军长,您这……这是要做家具呢?”
周凛川停下手,站起身,对桂香奶奶点了点头:“修把凳子。”
“哟,这手艺可真不错!”桂香奶奶眯着眼,看着地上那些已经初具雏形的木料,赞叹道,“这刨子用得溜,木头茬子都看不见。”
正说着,刘大姐也闻声过来了,她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一看这架势就乐了:“哎呦喂!周副军长,您这可真是能文能武啊!昨天刚装完玻璃,今天又开始做木匠活了?这是要给晚书妹子做个新板凳?”
周凛川有些无奈地停下刨子,解释道:“原来的坏了,重做一把。”
他的本意是澄清一下,免得大家误会。
但邻居们看着他那熟练的动作,地上那些规整的木料,再联想到昨天他帮忙安装玻璃的利落劲儿,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这时,住在后排的王嫂子也牵着孩子过来看热闹,顺口就提了一句:“周副军长手艺这么好,我家那把椅子也有点晃悠了,孩子他爸总说修,到现在也没动手……”
她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可不是嘛!我家也有个小马扎,一条腿短了一截,坐着总歪!”
“我那吃饭的桌子,有一条腿榫头好像松了,吱呀响……”
“我家小子调皮,把床头柜的抽屉面板给撞裂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家需要修理的小物件,目光却都若有若无地飘向周凛川。
周凛川听着,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周围这些熟悉的邻居,想到平日里大家互相帮衬的情景,尤其是前几天刘大姐家失火后众人的齐心协力。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既然大家信得过。家里有小凳子、小椅子、小桌子之类不太复杂的木器坏了,不方便自己修的,都可以拿过来。”
他这话一出,邻居们先是一愣,随即都喜出望外。
“真的?那太好了!”
“周副军长,您这可真是帮大忙了!”
“我这就回去拿!我家那椅子晃悠好久了!”
不一会儿,周凛川家院子门口就热闹起来。
张家搬来一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李家拎来一个腿脚不稳的小茶几,赵家甚至扛来了一个抽屉卡死的旧木箱……很快,院墙边就堆起了七八件等待“诊治”的旧家具。
周凛川也不多话,只是让大家把东西放在指定位置,他则继续专注于手头新板凳的制作,打算做完这把,再一一处理那些“病号”。
等林晚书和周轩买完菜,提着满满的篮子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自家院子门口围了好几个邻居,正热络地聊着天,而院墙边,自家男人正埋头刨着木头,他身边不远处,竟然堆了一小堆各式各样、明显需要修理的桌椅板凳!
周轩眼尖,首先叫了起来:“妈妈!你看!好多破凳子!爸爸在干什么呀?”
林晚书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大姐眼尖,看到他们母子回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嗓门洪亮:“晚书妹子,买菜回来啦?你快瞧瞧,周副军长今儿个可成了咱们大院最受欢迎的人了!大伙儿听说他手艺好,都把家里坏了的家伙什搬来了!”
桂香奶奶也笑呵呵地补充:“是啊,周副军长心善,说大家不方便修的,都可以拿过来。”
林晚书这才明白过来,她走到周凛川身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额角微微渗出的细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低声问道:“你这……怎么还揽了这么多活计回来?这得干到什么时候?”
周凛川停下手,用袖子抹了把额汗,看了看那堆“待修品”,语气倒是平静:“不急,慢慢修。都是小毛病。”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书,“不影响家里事。”
林晚书看着他这副样子,哪里还能说什么。
她无奈地笑了笑,将菜篮子递给他:“你先歇会儿,把这些菜拿进去。我看啊,你今天这‘修理大师’是当定了。”
她又转头对周围的邻居们笑道,“大家放心,放这儿吧,让我们家凛川慢慢修,保证都给拾掇利索了!”
邻居们闻言,更是连声道谢,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心满意足地陆续散去。
周凛川将菜拿进屋里,喝了口水,又立刻回到院子里。
他先是将自己做好的新板凳组装起来,榫卯对接,用小锤轻轻敲实,最后用砂纸将边边角角都打磨光滑。一把结实耐用、模样朴实的新板凳就诞生了。
接着,他便开始处理邻居们送来的物件。他先是逐一检查,判断“病情”,然后对症下药。
松动的榫头,敲紧加固;断裂的腿脚,用木料拼接修补;不平整的凳面,重新刨平……他修理得很仔细,并不因为活多而敷衍。院子里回荡着锯、刨、敲、磨的各种声音,像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周轩也不去看小人书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爸爸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给爸爸递个工具,俨然一个小学徒。
林晚书在屋里和面、准备包子馅,时不时透过窗户看看院子里那对父子。
看着周凛川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蹲在地上,耐心地对付那些破旧家具,看着邻居们偶尔过来查看进度时脸上感激的笑容,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