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祥云奕航”,天色已蒙蒙亮。我和阿公都受了些内伤,加上一夜激斗,心神体力消耗巨大,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挪进店里。关上门,那股熟悉的香火味混合着纸扎的气息扑面而来,才让我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我赶紧扶阿公坐下,自己也瘫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雷击木匕首反噬的力量和邪傀爆炸的冲击,让我气血依旧翻腾不休。阿公的脸色也很苍白,但他一声不吭,只是从他那神奇的布袋里摸索出两个小药瓶,倒出两粒气味刺鼻的黑色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递给我。
“吃了,固本培元,驱散侵入的阴煞寒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药丸入腹,一股火辣辣的热流迅速散开,流向四肢百骸,驱散着体内的阴冷和剧痛,虽然过程有些难受,但效果立竿见影,翻腾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
我们相对无言,静静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脸色才好转一些。
“阿公,这次多亏您了。”我由衷地说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若非他经验丰富,手段诡异莫测,单凭我一人,恐怕今晚就交代在乱葬岗了。
阿公摆摆手,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份内的事。这东西不除,寨子也不得安宁。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比我想的还要凶厉几分。”她顿了顿,看向我,“小凯,你感觉怎么样?道力损耗大吗?”
我内视了一下,苦笑道:“丹田空虚,神魂震荡,没个十天半月,怕是难以恢复元气。那最后一击,几乎抽干了我。”
阿公点点头:“我也差不多。苗疆的法子,耗的是心神和积累的‘灵’。这次伤了根基,得好好养一阵子。”他话锋一转,神色又凝重起来,“不过,你也听到了我最后说的话。灭了这邪傀,只是斩了它一只爪子。真正的祸首,还藏在暗处。它这次吃了大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等我们养好伤,它恐怕也恢复了元气,甚至会更疯狂地报复。”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很清楚。这次的胜利,只是阶段性的。那个能炼制并驱使如此邪傀的存在,其实力和诡异程度,远超我的想象。它就像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这次被打痛了,下次出击,必定更加致命。
“阿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等王叔来了再从长计议,还是……”我征询他的意见。经过这次并肩作战,我对阿公的智慧和能力已是心悦诚服。
“等。”阿公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你我都是强弩之末,贸然行动就是送死。你那王叔既然道行高深,等他来了,我们联手,把握更大。当务之急,是养伤,是‘守’。”
他指了指这间“祥云奕航”:“你这店,是个好地方。香火旺,念力足,又有祖师爷画像镇着(我店里确实挂着一幅祖传的三清画像),一般的邪祟不敢靠近。这段时间,我们就守在这里,我教你一些调理内息、固本培元的苗家土法子,你也正好巩固一下你的道基。顺便……”
阿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也得好好想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盯上你?是偶然,还是早有渊源?不弄清楚这些,我们永远被动。”
“您说得对。”我深以为然。敌暗我明,信息不对称是最大的劣势。
于是,从这一天起,店就进入了一种半闭关的状态。我挂出了“东主有事,歇业半月”的牌子,彻底关停了生意。每日里,我和阿公除了必要的吃饭休息,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息养伤,交流心得。
我教阿公一些简单的道家吐纳法门,帮助他更快恢复耗损的心神;阿公则教我辨认各种草药,以及一些苗家独特的、激发人体潜能、抵御阴邪入侵的体术和呼吸技巧。这种跨体系的交流,让我受益匪浅,许多以前修炼中遇到的滞涩之处,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的道基在创伤之后,反而有了一种被夯实、甚至拓展的迹象。
当然,我们也时常讨论那幕后黑手的可能身份。是盘踞深山的古老邪修?是某个因冤屈而化作厉鬼、并修炼了邪法的苗疆先人?还是与我家祖上,或者与我这“祥云奕航店”的传承有什么宿怨?
线索太少,如同雾里看花。但这种思考和准备,本身也是一种修行,让我们对可能的敌人有了更多的心理预设和应对策略。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阿公的伤势渐渐好转。期间,王叔来信说已动身,不日将至。镇子上依旧平静,老家那边也没再传来什么怪事,仿佛那夜的激斗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和阿公都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下,暗流仍在涌动。我们就像两个等待暴风雨的船员,抓紧时间修复船只,磨利武器,准备迎接下一场、可能更加猛烈的风暴。
而在这段难得的休整期里,每当夜深人静,我看着在油灯下细心整理草药的阿公,总会想起苗寨阳光下阿琪明媚的笑容。那份温暖和牵挂,成了支撑我面对未知恐惧的又一重力量。无论前路如何,我要守护的,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