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出口在身后合拢的声响,如同最终判决的落槌,将安全屋内相对稳定的环境彻底隔绝。扑面而来的,是比记忆中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死亡气息——硝烟尚未散尽的辛辣,辐射尘土的干涩,以及一种…仿佛来自更深层、更加古老的腐败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林薇拉紧了防护服的领口,过滤面罩将大部分有害物质阻挡在外,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无孔不入。
与她同行的老陈(警戒)如同影子般沉默,他端着加装消音器的冲锋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两人没有交谈,依靠着出发前反复确认的手势和眼神交流,沿着韩立感知中相对“干净”的路径,向着求救信号最后锁定的坐标——旧排水枢纽站,快速而谨慎地移动。
越是靠近目标区域,环境变得越发诡异。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不正常的龟裂,裂缝中隐约可见幽蓝色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菌斑。倒塌的建筑残骸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白色的、类似苔藓但质地更硬的未知菌毯,踩上去会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中那种内部的、源自生物组织腐败的“气味”在韩立的远程感知中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尽管肉眼看不到源头,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人的神经。
“林指挥,”老陈(警戒)突然打出停止的手势,压低声音,指向左前方一栋半埋在地下的、标有“第七区前哨 - 物资中转”锈蚀字样的混凝土建筑入口,“信号源…最终消失点,就在那里面。”
那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黑黢黢的,向外逸散着阴冷潮湿的气息。门扇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扭曲的门框和地面上深深的拖拽痕迹。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第七区前哨!果然和“守夜人”的情报、“公司”转移老陈的目的地对上了!这个求救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逃出来的?还是…被刻意放置的诱饵?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老陈(警戒)建立外围警戒,自己则端起武器,打开了步枪下方的强光战术手电,光柱如同利剑,刺入了那片浓郁的黑暗之中。
光束所及,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布满粘稠水渍和锈蚀管道的通道。墙壁上,那种幽蓝色的菌斑更加密集,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在其中延伸。空气中弥漫的腐败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几乎要穿透防护服的过滤层。
没有犹豫,林薇深吸一口面罩内循环的空气,率先踏入了通道。老陈(警戒)紧随其后,保持着安全的掩护距离。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手电光扫过,映照出的景象让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薇,也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里像是一个旧时代的地下指挥中心或实验室的前厅。破碎的控制台东倒西歪,线缆如同垂死的蛇类缠绕在地。几张简易的行军床散落在角落,上面铺着的防潮布已经腐烂发黑。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那些巨大的、用暗红色颜料(或许是血?)涂抹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警告符号,以及地上几具姿势扭曲、穿着破烂防护服的骸骨。从骸骨的姿态看,他们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挣扎。
而那个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就蜷缩在房间最里面的一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机柜。
他(从体型判断)的状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身上的防护服几乎成了布条,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布满了溃烂和水泡,尤其是左臂,肿胀得不成样子,皮肤下的肌肉不自然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活动。那种韩立感知到的“腐败气味”,正是从他身上,尤其是左臂处散发出来的。他低垂着头,气息微弱,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在手电光照射到他身上的瞬间,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双眼浑浊无神,嘴唇干裂,渗着血丝。他看到全副武装的林薇和老陈(警戒),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取代。
“救…救我…”他伸出完好的右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资料…代码七…他们…他们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捂住左臂,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哀嚎。只见他肿胀的左臂皮肤下,一个清晰的、拳头大小的鼓包正在快速移动,顶得皮肤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林薇瞳孔骤缩,立刻后退一步,枪口死死对准那个鼓包,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了什么?‘公司’在哪里?老陈呢?!”她一连串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那人似乎被林薇的枪口和厉喝吓住了,也可能是痛苦消耗了他最后的气力,他蜷缩着身体,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我…我是前哨…研究员…张文…‘公司’…他们强行征召…在这里…进行…‘钥匙’项目…失控了…都死了…除了我…”
“钥匙”项目?林薇心中一凛。
“老陈!一个年纪较大,受伤的男人,被灰衣人带到这里,他在哪里?!”林薇逼近一步,语气更加急促。
张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惧地指向通道更深处的另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里面…隔离区…他们…他们把抓来的人…都送进去了…再…再没出来…”
隔离区!老陈可能在里面!
就在这时,张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他左臂那个鼓包猛地爆裂开来,暗绿色的、粘稠的脓液四溅,一条手指粗细、布满恶心吸盘、类似章鱼触手般的粉红色肉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从那破口处猛地钻出,如同拥有独立意识般,疯狂地扭动着!
变异!他体内的病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爆发了!
“后退!”林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在封闭空间内回荡!子弹精准地射穿了那条扭动的肉芽和张文的头颅!他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只有那破开的左臂伤口处,还在汩汩地流出暗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组织。
危险暂时解除,但林薇的心却沉入了谷底。张文死了,线索似乎断了。老陈在隔离区里面,生死未卜。而这个所谓的“钥匙”项目,显然是一种极其危险、会导致宿主发生恐怖变异的生物实验!
“林指挥!”老陈(警戒)的声音带着警惕,他指向那扇紧闭的隔离区金属门,“门上有内部电子锁,但…好像被破坏了?”
林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门锁控制面板有被暴力撬开的痕迹,门扇也微微错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漆黑一片,死寂无声。
是谁破坏了门锁?里面还有什么?
她和老陈(警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隔离区里面,可能是救回老陈的最后希望,也可能是更加恐怖、更加致命的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薇打了个手势,老陈(警戒)会意,上前一步,用枪口小心翼翼地顶开那道缝隙。一股比外面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烂血肉的气味,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涌出!
强光手电的光柱射入黑暗,照亮了门后的景象——
那是一条更加幽深、两侧布满透明观察窗(大部分已破碎)的回廊。回廊的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骸骨和破碎的医疗设备。而在回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宽敞的空间,里面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
是继续深入,探索这死寂的回廊,寻找老陈和“钥匙”项目的真相?还是立刻撤退,将这里的情况带回安全屋?
站在第七区前哨的入口,望着那条通往未知与黑暗的回廊,林薇知道,下一个抉择,将可能直面这个末日世界最核心、最恐怖的秘密之一。她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深吸一口气,向着那道敞开的门缝,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