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阴先生啊，您是殷商的那个殷？”
孙耀祖一边取出一小撮茶叶放到茶壶里，一边询问着。一旁的根哥用暖瓶接了热水端过来，对茶壶中的茶水进行冲泡。
“我是阴天的阴。”阴东开口道，这个黑衣男子正是吸干酒吧中小鬼子的东子，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吸食他人精血的贪念，决心到一个无论怎么放纵吸食他人，内心也不会感觉愧疚的地方去。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前去脚盆国，于是他从店长医院出来后，一路西行来到了城西的港口，于是发生了刚刚的事情。
“哦，是我孙某人才疏学浅了，我也是泥腿子出身，背井离乡混出了点儿名堂，外面的伙计们都是我的老乡，也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过来投奔我的。”看着儿子倒完水，他指了指柜子边，根哥便老实的站到了一边，丝毫不见刚刚的狂傲气势。
“阴先生请喝茶，我也不懂什么复杂的茶道茶艺的，就是用水冲了直接喝，让您见笑了。”说着，孙耀祖端起茶，小小的抿了一口。
见阴东没有喝茶的意思，孙耀祖笑了笑开口道：“刚刚在门外听到先生想要去脚盆国？我见先生身手了得，不若在我这里工作吧，我给先生您每月五千块的报酬，平时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这样您也就不用背井离乡跑生活了。”
东子指了指桌上的编织袋，“我出国并不是为了赚钱，袋子里的那八万块能让我在国内过得很好，我是为了别的事情。”
“这样啊。”孙耀祖拨弄着手上的戒指，“我来和您讲讲现在行情吧。目前往外走的主要途径就是闽省，那边有不少大哥罩着，已经形成了一条相对完整的产业链了。这边送人过去，那边有人接应，但同样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到了那边，你的所有证件都会被扣下，那边的大哥会给你安排工作，借的钱需要从你的工资里扣。”
孙耀祖从桌上抽出根烟点上，“他们那边收费通常在三四十万左右，我这边呢也就是把你藏在船上，但由于没有疏通路子，脚盆那边上上下下也没有打点，如果碰到检查就会很麻烦，一切就得全凭运气。如果你被查了，那我的一船货也会被扣留，就算收你十五万，也抵扣不了这个损失。”
“你只管给我安排船只，我自有办法躲避耳目。”东子面无表情的说着，声音很是冷淡。
“好，既然阴先生你不在意，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只不过，”孙耀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我孙耀祖出来打拼，也不自诩什么正人君子，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也用了不少，但是有条底线我绝不能碰！”
“我，坚决不给鬼子，当狗！”最后一句话，孙耀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么阴先生，我怎么能确定你是人是狗呢？”
“孙老板，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无法证明。”东子摊摊手道。
“我这里有个让你自证清白的机会。”孙耀祖坐直了身子道。
“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送我去脚盆，我愿意洗耳恭听。”
“好！”孙耀祖站起身来，“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手下的工人在码头卸货的时候，看到一批人不停的往脚盆国的商船搬运箱子。”
孙耀祖再次吸了口烟，语气沉重道：“对方是用面包车把货运来的，每次往船上也就运送那么两大木箱货物。那天碰巧木箱摔落在地了，里面的货物滚落了出来。由于正好在面包车前打翻的，借着面包车的灯光，我手下几个兄弟们看到里面滚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人。有男有女，统统光着身子。”
孙耀祖皱着眉头，两指夹着烟，烟雾不断飘散着，衬托出他满心的愁绪。
“从那天以后，隔三差五同样有面包车送货，不过据兄弟们说，那天送货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叹了口气，孙耀祖继续道：“我怀疑小鬼子在贩卖我们的人口，又或者是把咱们的同胞运走供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无论如何，这些同胞们的下场肯定无比凄惨。”
孙耀祖把手中的烟掐灭，双手撑着办公桌直勾勾的看着阴东。“阴先生身手如此了得，不如咱们齐心合力抓他们个现行，再把他们绳之以法，你看如何？”
听了孙耀祖的话，东子想起了酒吧中小鬼子给喝醉的男男女女注射药物，将它们拖上面包车的场景，他心中有个感觉，这两件事肯定有所关联。
“惩奸除恶，义不容辞，就算不为自证清白，作为一名龙国儿女，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会义不容辞！”东子同样站起了身子，与孙耀祖面对面。
“好，有阴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将这帮小鬼子绳之以法犹如探囊取物！”他伸出手来，东子同样伸手与之握了握，同时急切的问道：“咱们今晚就行动吗？”
“我已经派人盯着了，最近太忙比较反常，连续一周没有运货了，可能与咱们这过年有关。”
听这孙耀祖的话，东子心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人数一直没凑齐不够运载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孙耀祖天天派人盯梢，但可惜的是每天都是无功而返。
这段时间孙耀祖也从未亏待过东子，东子也在这段时日熟悉了孙耀祖的船厂和他的家庭情况。
孙耀祖本来是海曲人，从小性格跳脱，鬼点子多，作为孩子王长大的他自小身边就跟着一群同龄人。长大后的孙耀祖决定外出闯荡，正好碰到了经济发展的好时候，于是便向东来到了青墨市，靠着身边的兄弟打下了这么一块儿盘口，结合自己在各种交际夜场中所遇贵人的帮助，双方合作投资建设了光耀海贸公司，孙耀祖也成了公司的主管人，全靠人力入股的他虽然只能拿三成利，但是丰厚的海贸利益也是让他吃的满嘴流油。
至于孙耀祖的家人，他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可能是遗传了不擅长读书的基因，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就开始混迹社会了。大儿子就是根哥，平时都是跟着孙耀祖在公司里，熟悉各种各样的工作，担任个小头目，平时也做些坑蒙拐骗的事儿，尤其是碰到想要来偷渡的肥羊，通常都是先说打折，然后让他借高利贷，紧接着再把对方转到南方，十足一个喝血吃肉的二道贩子。小儿子被称为基哥，不学无术，也不好好干活，整天就知道要钱鬼魂，上班时间他还没回家，下班时间他还没起床，整天和城西摩托帮厮混在一起，因为他财力雄厚，也让那帮小弟们天天簇拥着，点头哈腰，好话不断，让基哥内心十分满足。
至于孙耀祖的妻子，给他生下两个儿子的原配妻子因病去世了，目前的妻子年纪比他两个儿子大不了几岁，东子只知道似乎叫徐倩，她很少来公司，东子也不好打听。
“东子，今天理发好兆头，我认识一个技术很好的理发师，什么头型经他剪过，那都是精神焕发！”孙耀祖拿起他的黑色手包夹在腋下，把手机换好电池，装在挂在腰带上的手机套里。或许是受到传呼机套的影响吧，再加上那时候人松紧带多用于贴身衣物或运动服饰，绝大多数裤子都要扎腰带，所以钥匙啊、bb机器甚至手机都挂在腰带上。
东子跟随孙耀祖下楼，看着一个个剃了小平头的伙计们精神头儿确实焕然一新。工人们虽然一开始因为根哥和东子闹了点不愉快，但是这些时日来东子帮忙处理了一些闲散找事的地痞流氓，次次都是轻松拿下，这让工人们也不再对之有所敌意，那四个壮汉打手除外就是了。
剪完头发，东子呆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心中很是迷茫。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让他答应了阴太子的条件，自己也找刘家庄里那几个老不死的复了仇。如今阴太子为他重塑肉身提高了他的身体能力，已经在他体内深深沉睡，自己若是不再吸收他人血肉精华，阴太子也不会苏醒，或许自己可以选择重新开始，隐姓埋名过上快乐日子。
可是内心深处，对于挚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他永远都放不下。他吸食了十几人了，阴太子复苏的迹象杳无音讯，但是自己内心却诞生了疯狂的嗜血想法，他担心自己哪一天会成为一个嗜血成性，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这或许是阴太子给他设的局，不仅能够让它苏醒过来，而且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无需履行诺言。
“喂！兄弟，发型还满意吗？过来洗头啦！”理发的老师傅拍了拍东子的肩膀，微笑着看着镜子里的东子，“年轻真好呀，不像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收拾也利索不起来喽。”
东子起身来到一个洗手池前，他坐在池前的圆凳上，他把头伸进池子。老师傅拿起挂在墙上的淋浴头为东子冲洗，往他头上打着肥皂。
“小伙子有心事啊，你的眼神里似乎充满困惑。”老师傅用双手给东子洗着头，手指轻轻的在头皮上按压着，放松着东子身上的疲劳。
“你还年轻，年轻人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冲劲儿，不管啥事先去做，是好皆大欢喜，是错大不了从头再来。一味考虑，非要想出个万全之法再行动，无论是否真有这样的方法，真到你行动的那一刻，你也会发现错过太多。”
老师傅再度拿起淋浴头，给东子冲洗头上的肥皂。或许，冲洗掉的不只是东子头上的肥皂、污垢和发渣，还有他心中的困惑和迷茫。
天色渐晚，东子提着两大袋子盒饭跟着孙耀祖回到了公司，公司中数十个工人都在望眼欲穿，嗷嗷待哺呢。
东子从袋子中取出两份盒饭，和孙耀祖一起上楼了，他看着楼下争抢盒饭嬉戏打闹的工人们，内心中泛起丝丝羡慕之情，这种不需过多思考，每天睁眼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生活也很让人向往啊。
两人在办公室吃着饭，门被嘭的一声踹了开来，进门之人上身皮夹克，里面黑毛衫，下身黑裤子，膝盖处有两个黑色护具，下方是两个厚实的绑腿，自然也是黑色的。全身黑衣服的青年还带着个黑墨镜，来到办公桌边就嚷嚷着。
“爸！我要买大金链子，今天团里宋金那王八蛋新买了条金链子，才30克还是杂牌子就让兄弟们围观个不停，老子得去老凤祥打条100克的大金链子，让那帮狗一样的东西见识见识！”青年正是孙耀祖的次子——孙基。
孙耀祖冷冷的说：“你要多少钱？”
“现在金价80块，我要买100克，老凤祥是牌子，再加上手工费，怎么地不得一万块钱啊！”孙基语气轻佻道。
“你今年都20了，就不能找个活计干？无论你做什么爸都支持你。但是你整天和那些帮派厮混能有什么出息？他们捧着你不过是把你当成一只肥羊不断刮油就是了。”
“老子不用你教，当年我妈一人含辛茹苦在老家拉扯我和我哥的时候你在哪？在村里一户没有男人的人家要受多少欺负？要不是因为你，我妈她会因为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而早早身患重病吗？更可恨的是我妈躺在医院，你竟然还跟那个徐倩鬼混！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不想要俺们娘儿仨？俺们娘儿仨成了你风流快活的绊脚石了？你当年离家的时候是怎么和我妈说的？！”孙基冲着孙耀祖咆哮着。
一旁的东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一直感觉孙耀祖的大儿子和他有些疏离，做事总是阳奉阴违，今天听小儿子这么一说，东子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孙耀祖默不作声的点燃了香烟，嘴上叼上烟，身体弯下打开办公桌的柜子，一阵摆弄，从中拿出一沓钱放在桌在上，他没再作声，只是抬手往外挥了挥，好像是再说拿了钱赶紧走。
孙基也不做声，抓起钱甩门离去，自始至终也没看东子一眼。
屋子里很是安静，唯有香烟的烟雾袅袅升起。
“咚咚咚~”，“咚咚咚~”
孙耀祖总算回过神了，让门外之人进来。
光头强敞开屋门，也没进屋，只是急切的喊着：
“老板，码头那边的兄弟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