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金风送爽收新果
秋分那日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南瓜架上的枯叶簌簌往下落。沈未央踩着满地碎金似的叶子,仰头看架上的南瓜——最大的那个已经黄透了,皮上的白霜厚得像撒了层粉,红绳结在黄皮上绕了两圈,被风吹得轻轻打晃。
“该摘了。”崔杋扛着竹梯从柴房出来,梯子上还沾着去年的南瓜藤汁,呈深褐色,像道旧伤疤。他把梯子靠在架边,伸手就能够到那个大南瓜,“去年摘这个位置的瓜时,梯子晃了晃,你还拽着我裤脚不让动,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沈未央扶着梯脚,指尖抠着梯子缝里的泥,“你倒好,光顾着笑,差点把瓜摔了。”她忽然指着南瓜蒂,“你看这蒂多粗,比去年的结实,定能存到冬天。”
崔杋握住南瓜轻轻一旋,“咔”的一声脆响,瓜蒂断了。他抱着南瓜跳下梯子,黄澄澄的瓜在他怀里像个小太阳,红绳结在瓜皮上蹭出淡淡的印子。“先放堂屋当摆设,”他笑得眉眼弯弯,“等过几日请王婶她们来吃南瓜宴,再切开当碗,盛青梅蜜饯正好。”
梅树那边也到了采收时。枝头的果子大半黄透了,剩下的青果挂在细枝上,像故意留着不肯走的孩子。沈父搬来长竹竿,竿头绑着个铁钩,崔杋举着竹竿钩住枝桠轻轻一拧,果子就簌簌往下掉,沈未央在底下用藤筐接着,时不时弯腰捡落在地上的。
“最顶上那枝留着,”沈未央仰头喊,“那几颗青果正好做青梅酱,去年的酱快吃完了。”
崔杋把竹竿往回收了收,果然放过了那枝青果。“等下把红绳解下来,”他指了指枝上的浅粉绳结,“系在堂屋的南瓜上,凑个热闹。”
收完青梅,院里堆了三个大藤筐,黄澄澄的果子在筐里挤着,酸香漫了满院。沈未央找了块粗布,把果子倒在布上摊开,挑出虫蛀的、碰伤的,剩下的装坛腌渍。崔杋则蹲在旁边,用南瓜藤编新的筐底,藤条在他手里绕出螺旋纹,像极了梅核切开后的纹路。
“今年的青梅比去年多收了两筐,”沈父蹲在筐边翻拣,“留一筐晒梅干,两筐酿酒,剩下的让小崔挑去镇上换点红糖,做蜜饯用。”
“我这就去!”崔杋扔下藤条就要起身,被沈未央拉住。
“急什么,”她从布兜里掏出块帕子,正是那方绣满藤须的,“先把红绳解了,系在筐上,好看。”她踮脚解开梅枝上的绳结,把红绳系在藤筐提手上,打了个和南瓜上一样的蝴蝶结。
崔杋看着那抹红在黄果间晃,忽然觉得这筐里装的不只是青梅,还有数不清的日子——从埋核时的雪,到发芽时的雨,从开花时的风,到结果时的晴,都被这红绳系着,沉甸甸的,却暖乎乎的。
挑着藤筐去镇上时,日头正暖。崔杋走在田埂上,筐里的青梅随着脚步轻轻晃,酸香混着泥土气飘得很远。路过南瓜地时,他看见王婶在收最后一茬南瓜,笑着喊:“王婶,过几日来吃南瓜宴,用新收的青梅当料!”
王婶直起腰应道:“好啊!我把新纳的鞋底带来,让未央瞧瞧花样!”
回来时,藤筐里换了红糖和粗盐,还有块靛蓝色的布——是他特意给沈未央扯的,布角绣着细小的梅枝,和她帕子上的花纹很像。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筐里的红糖袋渗出点甜香,混着没散尽的青梅酸,像极了这日子的味道。
院里的青梅已经腌上了。陶瓮在墙角排了三排,瓮口用南瓜盖封着,盖沿抹了新的黄泥。沈未央蹲在瓮边,把崔杋带回的蓝布叠好,忽然指着布角的梅枝:“这花样和我帕子上的像,你是不是跟绣娘说过?”
崔杋挠挠头,耳尖在暮色里泛着红:“就……就说要像院里的梅枝,没想到绣得这么像。”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是用青梅核刻的小珠子,中间钻了孔,“我找木匠师傅穿了根红绳,给你当手链。”
珠子在他掌心滚了滚,浅褐色的核上留着细密的刻痕,像片小小的梅叶。沈未央接过来套在手腕上,和之前的藤环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他也是这样,从怀里掏出个藤环,笨拙地往她手上套,那时的月光和此刻的夕阳,竟一样暖。
堂屋的南瓜还在当摆设,红绳结从梅枝移到了瓜上,风从门缝钻进来,绳结轻轻晃,像在数着日子,等着南瓜宴上的热闹,等着新酿的酒开封,等着这满地的金黄,慢慢酿成冬日里的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