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来的那股气流在腰带上绕了三圈,又散了。噬灵蚓皇没吐核,也没打嗝,草环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算什么。我摸了摸断剑,剑身凉的,烛九阴在里面打了个滚,没说话。
行了,他们信了。
我转身往药田走,脚底还沾着上回撒的辣椒粉,踩进土里有点辣嗓子。焦土这块地我熟,前脚印后脚坑,全是戏。现在戏演完了,该干点正经事了。
地脉的灵气憋了三天,侧脉里都快冒泡了。我蹲在北角,手指顺着之前埋蛊丝的缝划下去,底下“咔”一声,副阵眼开了。一股热流顺着指头往上窜,像有人往我胳膊里灌开水。
我咬牙顶住,另一只手往腰带一拍:“放!”
噬灵蚓皇尾巴一甩,彩虹晶核“噗”地喷出来一颗,砸进地里。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绕着演武坪外围连成圈。晶核一落地就化开,像糖溶进水,蓝光顺着地缝爬,连上了我画的导灵纹。
柳蝉衣这时候从药田另一头过来,手里拎着三个小瓷瓶,瓶口封着蛊皮。
“你这玩意儿真能行?”她把瓶子放地上,挑眉看我。
“不行也得行。”我捡起一个瓶子晃了晃,“融脉蛊种,噬灵蚓皇亲生的,纯度百分百,不掺假。”
她冷笑:“上次说‘百分百不反噬’的丹药,让我在床上躺了七天。”
“那次是意外。”我挠头,“谁想到你经脉里藏着条死蛇。”
她瞪我一眼,没再拦。
我拎起瓶子,往演武坪中心走。弟子们已经候着了,一个个站得笔直,眼神亮得跟饿狼似的。封山令一出,他们就知道日子不好过。现在听说峰主要开灵网,谁不想搏一把?
我站定,把三个瓶子往地上一摆,手指一弹,蛊丝“唰”地铺开,缠上瓶底。
“听好了。”我声音不大,但全场都静了,“今天这灵流,是拿命换来的。你们要是练废了,我不心疼,但浪费的灵气,得从你们口粮里扣。”
底下有人笑,也有点头的。
我不管,咬破指尖,在地上画阵。指尖血一落,土面就泛起黑纹,一圈套一圈,越扩越大。画到第三圈,我抬头啃了口果核。
牙一咬,瞳孔收成竖线。
阵纹瞬间亮了,幽蓝的光从地底爬上来,像水波一样荡开。噬灵蚓皇绕场走了一圈,每走一步吐一颗晶核,九颗落位,正好嵌进阵眼。
“成了。”我吐出果核,“进阵。”
第一批九个人冲进来,刚站定,灵流就下来了。蓝光顺着经脉钻,有人当场跪了,脸涨得通红。
“撑住!”我在外头吼,“血堵就咬舌,气逆就翻白眼,反正别死。”
柳蝉衣站边上,手里捏着凝语粉,随时准备收尸。
三炷香后,第一个吐血的出来了,脸色发青,但嘴角带笑:“冲……冲上去了!”
我点点头。筑基九重,卡了三年,今天破了。
第二个、第三个,陆续有人突破,也有人倒下。反噬的七个,三个吐黑血,四个经脉发烫,像被火燎过。
我蹲下看了看,伸手摸他们后颈。蛊丝一探,就知道问题出在哪——灵流太快,阵法没调匀。
“慢点。”我对噬灵蚓皇说,“你当这是喷水壶呢?”
它尾巴甩了甩,像是在翻白眼。
第二轮我亲自调阵。九曲回环阵重开,这次我把速度压到三成,让灵流像糖浆一样慢慢淌。进阵的弟子虽然突破慢,但稳,没人再吐血。
柳蝉衣蹲我旁边,忽然说:“你就不怕他们强了,回头不听你的?”
“怕啊。”我咧嘴,“所以我才让他们一个个来,不搞集体突破。谁先谁后,我说了算。”
她哼了声:“算盘打得响。”
“我不打,谁给我扛事?”我拍拍她肩膀,“你?你连早饭都忘了吃。”
她一愣,摸了摸肚子,骂了句脏话。
太阳偏西的时候,演武坪地下灵网全通了。三倍灵气压着节奏往外放,像呼吸。弟子们轮流进阵,破的破,稳的稳,整个青玉峰的气场都变了。
我坐在药田边上喘气,腰带烫得能煎蛋。噬灵蚓皇累得直哆嗦,草环都歪了。
“行了。”我摸它头,“今晚加餐,给你吃半块桂花糕。”
它尾巴轻轻一弹,算是答应。
我站起身,走到焦土中央。坑我已经挖好了,不大,刚好能放下一颗晶核。我把上回它吐的那颗冰核放进去,透明的,像块冻住的眼泪。
然后划腕。
血滴下去,一滴、两滴,落在晶核上,顺着纹路往下渗。蛊丝从我指尖爬出来,缠成芽状,慢慢往土里钻。
柳蝉衣走过来,默默撒了圈凝语粉。粉一落地就冒烟,结界成。
“七天。”我说,“这期间我不能用蛊王之力,阵也不能动。”
她皱眉:“要是有人来?”
“那就让他们来。”我按住伤口,“大不了我哭一场,吓死他们。”
她没笑,盯着我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我后颈。
我知道她在查我有没有偷偷留后手。
“没有。”我说,“真没有。”
她收回手,低声道:“你要是死了,谁给我煮那锅鸡骨头汤?”
“死不了。”我咧嘴,“我命硬,汤还得我煮。”
天黑前,我把破灰袍脱了,挂在演武坪旗杆上。内衬里七包毒粉露了半截,绷带缠得乱七八糟,青紫的伤痕一道压一道。
弟子们看见都愣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胸口:“看见没?每一块伤,都是我没练够的代价。”
没人说话。
我转身,对噬灵蚓皇说:“来,露一手。”
它打了个嗝。
彩虹雾“轰”地炸开,护山结界瞬间撑满,比之前厚了三倍。结界边缘还泛着光,像油锅里炸出来的泡泡。
“现在。”我笑着指天,“咱们的屁,都比以前硬。”
底下哄地笑开。
我转身往药田走,血还在滴,一滴一滴,落在逆命蛊芽的坑边。
柳蝉衣跟上来,低声问:“真不后悔?”
我停下,看着坑里的冰核,血已经渗到底了。
“不是我不信你们。”我说,“是得先让自己,配得上你们信。”
她没再问。
我蹲下,把土盖回去,拍实。
最后一颗晶核在腰带上轻轻颤了下,像是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