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还在爬，鞋底那滩东西像活了似的，顺着倒五角星的纹路往东方一寸一寸拱。我蹲着没动，膝盖压着一块碎石，硌得生疼——这疼来得正好，让我脑子没飘。
我舔了舔裂开的嘴角，舌尖一碰就破，血珠子直接滴下去，正好落在鞋印中央。那血没散，反倒是渗进石缝，跟底下那股蠢动的力道接上了头。我能感觉到，地底有东西在抽，像婴儿嘬奶，一口一口，吸得还挺欢。
蚯皇在我腰上扭了扭，草环歪了半边。我伸手摸它脑袋，指尖在环上画了个倒五角星，嘴里哼着外门小调：“小蚯蚓，别贪嘴，吃多了胀肚皮。”
它懂，它都懂。这货打从吞了剑灵那天起，就比我还会装傻。现在它体表开始冒金纹，一道、两道……数到第九道的时候，我后颈那颗红痣猛地一抽，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往里扎。
我咧嘴，没叫，反而笑出声：“哎哟哟，疼疼疼——”一边嚎一边抹脸，鼻涕眼泪全糊掌心，顺势把混了蛊丝的唾沫往红痣上一抹。那地方烫得能煎蛋，可我得让它更烫点，烫到跟底下那股劲儿对上频。
蚯皇脑袋一仰，屁眼一缩，准备放个大招。我赶紧一巴掌按住它头顶：“憋住！再憋会儿！你这一放，整个峰头都得以为地龙翻身是咱俩放的。”
它委屈地扭了扭，金纹闪了闪，像是在抗议。
远处脚步声逼近，执法堂那帮人总算来了，手里探灵镜晃得人眼花。我心说坏了，这节骨眼上要是被照出点异常，搜魂术一上，我俩这点小动作全得露馅。
我猛地一拍腰带，蚯皇“嗷”地一声——当然，是我捏着嗓子替它叫的——我顺势往前一扑，像是被什么撞倒了，整个人趴在地上，顺势把脸贴到它脑袋上。
没人看得清。我嘴唇一张，三滴血直接渡进它嘴里。那血不是随便哪的，是心口挤出来的，温的，带着心跳的节奏。蚯皇整个身子一僵，九道金纹同时亮起，像是九条金蛇缠着它打转。
我眼前忽然黑了半秒。
不是真黑，是脑子里炸出一幅画：地底下，一条巨虫盘着，头有九个，每个嘴里都咬着一条灵脉，脊背连着山根，尾巴插进地心。它不动，可整个玄穹界都在它肚子里转。
幻觉？预兆？还是这玩意儿祖上干过什么大事？
我没空琢磨，因为蚯皇突然抖了抖，脑袋一扬，发出一声谁也听不见的音。
不是声音，是震动。
从它嘴里出来的，顺着地底爬，像根鞭子抽在三处节点上。“咔”、“咔”、“咔”，三声闷响，地面裂了，尘土冲天。一个执法弟子脚下一滑，差点跪了。
我“腾”地跳起来，指着东方，嗓门拉得比哭还难听：“地底下！有东西在爬！要出来了！”
所有人顺着我手指看，没人注意我腰上的蚯皇正偷偷把草环戴正，还得意地晃了晃。
三处裂缝里渗出点东西，金的，黏的，带点阵法味儿。我眼角一跳——这哪是普通灵液，这是阵法峰的命脉血！平时封得严严实实，谁碰谁爆体，现在倒好，被蚯皇一口音震得自己往外冒。
它贪，它太贪了。我都能感觉到它还想再震一下，把剩下的全震出来。
我悄悄掐它尾巴根，暗语传过去：“再动一下，今晚的彩虹核全泡辣椒水。”
它立马老实了，金纹一收，装回那条胖乎乎的肉虫，顶着草环在我腰上扭来扭去，像是在说：“我多厉害，快夸我。”
我抬脚就走，假装吓得腿软，一步三晃。走了没十步，听见身后有人喊：“快看！那金液在凝固！像是要结阵！”
我头都没回，心里却笑出声。结阵？结个屁。那是我早年埋的微型噬魂阵残片，混在地脉里十年了，就等今天被震出来。现在金液一裹，自动激活，三处节点等于被插了三把内鬼钥匙。
以后我想让阵法峰哪块地塌，就让它哪块塌。
蚯皇在我腰上蹭了蹭，像是渴了。我从怀里摸出个小竹管，倒出一粒彩虹核。它张嘴就吞，吧唧吧唧嚼得香。
“慢点吃，”我小声嘀咕，“吃太快容易噎着，噎着了我可不会给你拍背。”
它不理我，吃完还伸手——哦不，伸头——要第二粒。
“没了！”我拍掉它脑袋，“再要也没有！你当我是开糖果铺的？”
它委屈地缩回去，金纹一闪一闪，像在闹脾气。
我低头看了眼鞋底，那血线已经断了，可地上留下的印子还在，一圈一圈，像是某种符文的残迹。我抬脚踩上去，碾了碾，低声说：“下次别走这么慢，再慢人家都收工了。”
蚯皇突然抬头，冲我眨了眨眼。
它不会眨眼的。它没眼。
我后颈一凉。
它又眨了一下，这次是两只“眼”同时眨，还冲我咧嘴笑了。
我盯着它，它盯着我。
然后它用脑袋蹭了蹭我后腰，像是在说：“哥，我醒了。”
我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它刚才那一笑，不是虫的笑，是人的。
我摸了摸断剑，烛九阴在里面晃了晃，蛇首朝下，像是在躲什么。
我往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点。蚯皇在我腰上盘紧了些，金纹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像九道烙印。
走到峰口拐角，我停下，从袖里摸出半块干饼。这是昨儿剩的，硬得能砸死狗。我掰了小块，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觉得不对。
这饼……怎么是甜的？
我低头看手，饼上沾了点金液，正顺着裂缝往里渗。我舔了舔指尖，甜得发腻，还带点铁锈味。
我猛地抬头，看向东方山脊。
那边的封印，不是松了一道缝。
是有人，从里面，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