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有个秘密——他能听见我的心声。
婚后三年我天天闹离婚,他次次沉默签字。
直到系统提示剧情完成,我终于说出真相:“其实我是穿书任务者。”
他猛地拽回要离开的我,眼底血红:
“那你听到我现在心里在说什么吗?”
【别走。】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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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行李箱拉链冰凉,像一条僵死的蛇。我缓缓拉拢,听着齿扣咬合的细微声响,在这间过分宽敞、也过分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最后一件衣服了。是我上周赌气买的,吊牌还没拆,张扬的正红色,他说过,我穿红色最好看。
当时他说这话时,眼里有细碎的光,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嗤笑,想着任务完成度又涨了几个点。现在,这抹红塞进行李箱,像一滩凝固的血,闷得我喘不过气。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我知道江屿就在外面,在客厅,或许坐在那张我们唯一一起挑的沙发上,面前大概又摊着那份我递过去的、簇新的离婚协议。
三年,多少次了?记不清。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后来的麻木重复,这薄薄几张纸,成了我们之间最频繁的交流。我摔碎过杯子,指着他的鼻子骂过“冷血动物”,也曾在深夜哭着问“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永远只是沉默,然后用那支黑色的钢笔,在末尾签下他的名字。
笔迹从未变过,力透纸背,像个烙印。
这次不一样。林晚晚,这次是真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叮——”
脑海里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系统: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主角情感纽带稳固度”已达100%。任务“扭转《冷酷总裁的契约娇妻》原be结局”已完成。宿主林晚晚,是否选择即刻脱离当前世界?】
完成了?
我怔在原地,手指还捏着拉链头,冰凉的触感变得真切。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处心积虑地闹,反反复复地推他,用最尖刻的语言逼他,就为了这一刻。
可当它真的到来,胸腔里那颗东西,却像被瞬间掏空,只剩下空洞洞的回响。
我慢慢直起身,环顾这个房间。梳妆台上,他的领带夹和我散落的耳钉混在一起;床头柜上,是他昨晚看到一半倒扣下的书;衣帽间里,他的西装与我的长裙并肩挂着,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地和谐。
都是假象。一场为了活命不得不演的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塞,转身走出卧室。
江屿果然在沙发上。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半边身子笼罩在阴影里。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面前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像一座小小的坟。那份离婚协议,安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是那支熟悉的黑色钢笔。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没有抬头。
空气凝滞,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走到他对面,没有坐下。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噪音,停住了。
“江屿。”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依旧沉默,像一座沉寂的火山。
任务完成了,没必要再演了。那些伤人的反话,那些违心的推开,到此为止。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真相。
“其实……”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几乎能听见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的声音,“我是穿书任务者。”
终于说出来了。这压在我心底三年,几乎要把我逼疯的秘密。
他搭在膝上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但依旧没有抬头。
我继续说着,语速很快,生怕一慢下来就会失去所有勇气:“你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一本……结局很糟糕的书。我的任务,就是改变那个结局。我……我跟你结婚,天天闹离婚,说那些难听的话,都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我该走了。”
我把“该走了”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还是不说话。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昏暗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片阴影,看得我眼睛发酸。
看,就是这样。永远是这样。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连我是穿书者这种惊世骇俗的秘密,都无法让他动容分毫。
也好。这样也好。
最后一点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奢望的东西,彻底熄灭了。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身。轮子再次滚动,朝着玄关,朝着那扇厚重的、隔绝内外的大门。
走吧,林晚晚。这里从来就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误入的演员,戏演完了,就该谢幕离场。
一步,两步。
手刚刚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身后猛地袭来一股巨大的力量!
天旋地转。
行李箱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我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撞得我眼前发黑。下一秒,滚烫的身躯欺压上来,将她死死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我惊愕地抬头,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深潭,而是翻涌着血色、充斥着绝望和疯狂风暴的漩涡。江屿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地喷在我的额发上,那双总是沉静看着我的眼睛,此刻红得骇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一只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另一只手撑在我耳侧的墙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任务者?”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带着血腥气,“穿书?完成任务……就要走?”
我被他这副从未有过的样子吓住了,浑身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我的,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你听到我现在心里在说什么吗?林晚晚!”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你听得到吗?!”
那一瞬间,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砸进我的脑海,砸得我神魂俱颤——
【别走。】
【求你。】
……什么?
我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能……听见我的心声?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把我这三年来所有固守的认知劈得粉碎!
那些我以为是赌气、是任务、是违心说出的反话……“江屿,我们离婚!”“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看见你就烦!”……
那些我一次次情绪失控时用力推开他的举动……
那些我反复试探,反复用尖刺扎向他,等着他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厌烦的时刻……
他全都知道?
他知道那些是反话?他知道我推开他时,心里在尖叫着让他抱紧我?他知道我每一次说“离婚”,心里害怕得发抖,怕他真的点头?
所以,他次次沉默签字,不是冷漠,不是厌烦?而是……而是……
“你……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住。
江屿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底的血色更重,那里面是铺天盖地的痛苦、恐惧,还有一丝我从未看清过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是,我能听见。从你来到我身边的第一天起。】他的心声,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带着三年积压的沉痛和灼热,【你说讨厌我,心里却在哭。你说要走,心里在喊我留下。你反复地推我,心里在求我抱紧你。】
【你说你爱我,有刺也要抱紧你。】
【我信了。晚晚,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信了!】
【你说那是任务……那这些年,我听到的那些,算什么?算什么?!】
他的质问,无声,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力地扼住了我的呼吸。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唇上那一小块被他无意识咬出的血痕。
这三年,我戴着任务者的面具,自以为演技精湛,却原来,他一直在台下,看着我最真实、最狼狈不堪的内心独白。而我,却对他的痛苦,他无声的回应,一无所知。
我以为自己在唱独角戏,原来他一直在我对面,配合着我这场漏洞百出的演出。
我性子强,他就软一点。我喜欢说反话,他就反过来听。我情绪上来的时候推开他,他就用力抱紧我。我反复地推,他就反复地抱紧。
不是因为剧情,不是因为他脾气好。
是因为……他听到了。
听到了我那些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口是心非的爱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蜷缩了一下,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温热咸涩,淌过脸颊。
“不是的……”我摇着头,语无伦次,“那些话……那些推开你……我……”
我想解释,想告诉他那些挣扎和痛苦都是真的,想告诉他那些反话底下藏着的真心,想告诉他,就连我自己,也快分不清任务和真实的界限了。
可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淹没了我,让我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看到我的眼泪,江屿眼底的疯狂和猩红像是被烫了一下,骤然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沉的痛楚。他撑在墙上的手缓缓落下,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有些粗糙的指腹,极其笨拙又无比珍惜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别哭。】他的心声低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恳求,【晚晚,别哭……】
【别走。】
【求你……别不要我。】
最后那句心声,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
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高高在上、冷酷决绝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卸下了所有铠甲,露出了最脆弱的内里。他害怕,他在求我。
求我别走。
求我……别不要他。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任务、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还有什么理由离开?
我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
这个动作,我做过了无数次,在那些只有依靠着他才能入睡的夜晚,在那些受了委屈只能从他这里汲取温暖的时刻。唯有这次,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任务,只是遵循着本能,遵循着心底最汹涌的渴望。
我感觉到他整个人猛地僵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然后,那双一直撑在墙上、攥紧我手腕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回抱住了我。力道很大,紧得仿佛要将我揉碎,嵌入他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脖颈处,传来一阵温热潮湿的触感。
他哭了。
“不走了……”我吸着鼻子,声音闷在他的衣领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江屿,我不走了。”
“任务……去他妈的任务。”
他抱得更紧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透过薄纱窗帘,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喧嚣声如同被抽走一般,迅速消失在空气中,而疯狂的情绪也像被一阵清风吹散,无影无踪。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失而复得的静谧,如同一泓清泉,流淌在两人之间。它是如此的宁静,以至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在这片静谧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这种节奏虽然轻柔,但却如同雷鸣一般,在两人的耳畔回响。它不是那种令人烦躁的噪音,而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声音,仿佛在告诉他们,彼此就在身边,一切都安好。
这种安宁,虽然震耳欲聋,但却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它让人忘却了外界的纷扰,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喧嚣,没有疯狂,只有那失而复得的静谧,和彼此心跳交织出的、震耳欲聋的安宁。
那些未尽的言语,横亘的误会,刺骨的伤害,或许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抚平。
但没关系。
他们有的是时间。
因为相爱的人,终于听懂了彼此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