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紫禁城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和隐约的打更声，永和宫内，蔓萝和衣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远处似乎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哗，像是有许多脚步声和压低的呵斥声，但很快又平息下去，快得仿佛只是错觉，蔓萝的心提了起来，攥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李德全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娘娘！娘娘！成了！皇上回宫了，那些个宵小之徒，一个不落，全拿下了！”
蔓萝猛地坐直身体，一直悬着的心重重落回实处，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僵的脊背松弛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孩子们都没事吧？咱们宫里的人都好吧？”
“回娘娘，都好！都好着呢！阿哥和公主睡得香甜，咱们宫里连只野猫都没惊动！”李德全的声音带着笑意，“皇上这会儿正在乾清宫料理那些混账东西呢！”
“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蔓萝吩咐道，听着李德全退下的脚步声，她才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引枕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皇上果然回来了。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康熙端坐在龙椅上，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脸上没有丝毫倦意，只有冰封般的冷厉。他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其中有内务府那个管库房的刘太监，有广储司的管事，有几位轮值的侍卫，甚至还有两位穿着亲王和贝勒常服的宗室，以及一位头发花白、官至二品的汉臣老翰林！
“好，真好。”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朕不过是离宫几日祈福，你们就给朕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勾结内监，买通侍卫，假传走水，意图冲击宫禁，窥探永和宫，你们是想造反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刘太监第一个崩溃，涕泪横流地磕头，“奴才是猪油蒙了心，是贝子爷，是贝子爷许诺奴才，事成之后给奴才一个肥缺，奴才一时糊涂啊！”
被他指认的那个宗室贝子脸色惨白，猛地抬头想辩解，却被康熙冰冷的目光慑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那位老翰林倒是硬气些，梗着脖子道：“皇上！老臣此举，实是为了大清江山，为了祖宗法度！皇贵妃董鄂氏独宠专房，迷惑圣听，长此以往，恐成吕武之祸！老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借此机会警醒皇上。”
“放屁！”康熙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气得直接爆了粗口，他站起身，走到那老翰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朕的家事，朕的心意，何时轮到你来置喙？还吕武之祸？朕看你是读书读迂了，脑子被门夹了！皇贵妃贤德温良，恪守宫规，教养皇子公主有功，岂容你在此污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行的却是结党营私、构陷妃嫔、谋害皇嗣的勾当！其心可诛！”
他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所有人，声音如同淬了冰：“统统给朕押下去！严加看管！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这背后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嗻！”殿内侍卫齐声应喝，声震屋瓦，如同雷霆，立刻有人上前，将那些瘫软在地或面如死灰的人犯粗暴地拖了下去。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康熙处理完前头的首尾，连朝服都未换，便径直来到了永和宫。宫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康熙放轻脚步走进去。内殿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守夜灯，蔓萝依旧和衣靠在软榻上，似是睡着了，但康熙走近时，她却立刻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蔓萝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清澈的依赖和一丝残留的紧张。
“皇上。”她轻声唤道，坐起身。
康熙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吵醒你了？”
蔓萝摇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他，看到他眉宇间的疲惫，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都处理好了？”
“嗯。”康熙应了一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香，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几只不开眼的老鼠，都清理干净了。”
他没有细说过程，蔓萝也没有多问，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孩子们都没事，睡得很好。”她轻声汇报，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务。
康熙低低地笑了，手臂收紧：“朕知道，有你在，朕放心。”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更深的坚定，“往后，绝不会再让这等宵小惊扰到你们。”
蔓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臣妾信皇上。”
这时，里间传来胤禛迷迷糊糊带着睡意的哼唧声，似乎是要醒了，康熙松开蔓萝，低声道：“你去看看孩子，朕身上带着寒气，别过给他们。”
蔓萝起身，走到里间，轻轻拍着被惊醒哼哼唧唧的小儿子，柔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康熙就站在珠帘外，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子的身影，目光柔和。
等到胤禛再次沉沉睡去，蔓萝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康熙依旧站在那里，对她伸出手，蔓萝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牵着走到窗边，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晨曦微露。
“天快亮了。”康熙看着窗外，语气平静，“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蔓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宫墙巍峨，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格外肃穆。她知道，经过这一夜，前朝后宫，又将迎来一场清洗，但此刻，她心中并无波澜，只有靠着他时的满满踏实感。
“皇上饿不饿？臣妾让小厨房做些暖胃的粥品来？”她仰头问他，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风波的不是她。
康熙低头看她，灯下她眉眼温柔，带着一点刚醒的慵懒，仿佛只是度过了一个寻常的夜晚。他心中一动，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好。”他声音低沉含笑，“朕正好有些饿了，陪朕一起用些。”
至于那些被投入大牢的老鼠们会迎来怎样的雷霆之怒，此刻，都与这永和宫内的温暖宁静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