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那双利眼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底下一个个绷得紧紧的小脸，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整个屋子的秀女都竖起耳朵。
“殿选的日子，内务府已经定下了，就在三日后。”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底下立刻响起一阵极力压抑的抽气声和窸窣声。所有人的腰板瞬间挺得更直了。
蔓萝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来了！终极面试它终于来了！
刘嬷嬷很满意这效果，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殿选不比初选，是在乾清宫正殿，皇上、太后娘娘，甚至可能有几位太妃娘娘都在场盯着。规矩，我只说一遍，你们都给我刻在脑子里！”
“第一，着装打扮需得体大方，既要衬得出颜色，也不可过于妖艳，失了稳重。第二，仪态步伐是头一等要紧的，行走叩拜，务必流畅自然，不可僵硬，也不可轻浮。第三，也是顶顶要紧的，皇上太后若问话，回话需沉稳清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切忌卖弄聪明，更不可左顾右盼，眼神闪烁！”
她每说一句，底下的秀女们就跟着紧张一分，有几个胆子小的，手指头都快把帕子绞碎了。
章佳云珠倒是听得一脸认真，下巴微扬，眼神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仿佛那嫔位已经在向她招手。
蔓萝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笔记。嗯，得体大方，稳重，沉稳清晰，总结起来就是，要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不能像蹦迪的。
“还有，”刘嬷嬷语气加重了几分，“殿选之上，一切皆有定例，莫要想着耍什么小心思，弄巧成拙！皇上和太后娘娘什么没见过？你们那点道行，不够看！安安分分，展现出最好的自己，才是正理！”
这话意有所指，几个平日里心思活络的秀女都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训话完毕，刘嬷嬷一挥手：“都散了吧，好生准备去。这三日，功课照旧，谁也不许松懈！”
人群散开，气氛瞬间从刚才的鸦雀无声变成了嗡嗡的蜜蜂窝。
“天啊，只有三天了！我好紧张！”
“我的绣鞋好像有点不合脚，得赶紧让家里送新的来！”
“你说皇上会问我们什么呀？会不会考校诗词？”
秀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又是兴奋又是焦虑地议论着。
章佳云珠被几个跟班围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慌什么？只要规矩不出错，凭咱们的家世样貌，还有什么好怕的？倒是有些人呐，可得抓紧这最后几天好好练练，别到时候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丢了人还没地儿哭去。”
她那眼神轻飘飘地扫过蔓萝这边，挑衅意味十足。
兆佳舒兰紧张地拉了拉蔓萝的袖子，小声道：“董鄂姐姐，怎么办啊？我肯定不行的，我一紧张就说不出话。”
蔓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嬷嬷不是说了吗？沉稳就好。你就把上头那几位当成家里特别严肃的长辈，问什么答什么，不多说不少道，准没错。”
“真的吗？”舒兰将信将疑。
“当然！”蔓萝冲她眨眨眼，“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你看云珠姐姐多自信，咱们跟着学学她的底气！”
舒兰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紧张情绪散了不少。
章佳云珠听到蔓萝这话，还以为是在奉承她，得意地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
接下来的三天，储秀宫简直像个高速运转的考前冲刺班。走路、磕头、奉茶、回话，每一个动作都被嬷嬷们反复打磨，力求完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紧张和竞争味儿。秀女们之间表面笑嘻嘻，底下却暗流涌动。互相打探准备穿什么戴什么，偷偷较劲谁的动作更标准，谁被嬷嬷夸赞的次数更多。
蔓萝也混在其中，按部就班地练着。但她心里清楚，光靠这些流水线培训出来的标准答案，想在康熙那种大佬面前脱颖而出，难！
晚上，躺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旁边舒兰均匀的呼吸声，蔓萝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殿选，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了。成了，就能正大光明地留在宫里，靠近那个移动电源。不成，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打包回家，然后等着系统能量耗尽。
她打了个冷颤，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得想个办法，给康熙留下点不一样的印象。不能太出格，不能违背嬷嬷说的稳重得体大原则，但总得有点什么，让他能在几十号差不多打扮、差不多举止的秀女里，记得住她董鄂蔓萝这张脸。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复盘穿越以来和康熙那有限的几次接触。
第一次，神武门外，她大胆抬头，说了那句萤火之光，他好像觉得有点意思？
第二次，慈宁宫外偶遇仪仗，她跪得规规矩矩，他好像没特别注意？
第三次，御花园雨亭，她说了句“畏其疾，敬其泽”，他赏了把伞？
第四次，夜里亮灯苦读，他知道了，但没表示？
蔓萝琢磨着，康熙这种见惯了美女和奉承的帝王，常规操作肯定免疫了。她第一次和第三次能引起他注意，好像都是因为说了点不太一样的话？带了点小想法？
但刘嬷嬷明确说了殿选上不能卖弄聪明，这是个矛盾啊！既要表现得体，又要留下印象，这尺度可真难拿捏。
她翻了个身，盯着帐顶，脑子转得飞快。艳压群芳？不行不行，家世比不上，打扮得太出挑反而扎眼，而且容易得罪同期秀女，成为众矢之的，pASS。
才艺表演？她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惊世才艺啊？难道上去给康熙表演个心算微积分吗？怕不是直接被当妖孽处理了，pASS。
那就只剩下气质和谈吐了。对！气质！蔓萝眼睛一亮。她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是脑子里那点来自现代的、不完全属于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和一点点独立灵魂啊！这东西藏不住，偶尔就会从眼神和话语里溜达出来一点。
康熙似乎对这点不一样还挺感兴趣？那殿选上，她就不能完全藏起这点不一样，但也不能全放出来，得把握好度！
策略目标就定为：不求艳压群芳，但求印象深化！怎么深化呢？
首先，仪态举止必须完美，不能有错漏，这是基础分，不能丢。
其次，眼神！对，眼神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畏缩或者狂热，得平静清澈，带着点不卑不亢的劲儿。看康熙的时候，要坦诚，但不能放肆。
最关键的是，如果康熙问话，该怎么答？
不能太死板，也不能太跳脱。也许可以在规矩的回答里，悄悄地、不经意地塞进去一点点个人化的、真诚的小见解？就像上次畏雨敬雨那样，源于平常观察，有点小道理，但不深奥，不刻意？
比如如果问对宫廷生活的看法？就不能只说奴才是天大的福气， 或许可以加一句愿如细雨润物，默默尽份？
如果问喜欢什么？不能说喜欢女红读书，这太普通了， 也许可以说闲暇时爱看云卷云舒，觉天地广阔，心生宁静？
蔓萝越想越觉得有门儿！对！就是这样！在安全框架内，尽可能地展现出一点点真实的、不一样的董鄂蔓萝！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万一康熙根本不问话，或者问的问题她压根没法发挥呢？那就只能靠眼神和气场硬撑了！总之，不能慌！就算心里慌得一批，脸上也得稳如老狗！
“系统系统！”她在心里呼叫，“殿选的时候，如果康熙问我话，你能帮我分析一下最佳回答选项不？便宜点的那种！”
【叮！系统可根据已有数据库（女则、论语碎片及宿主过往成功案例）进行实时关键词检索与风险评估，提供基础策略建议。每次分析消耗天威值：5点。】
五点？你怎么不去抢！蔓萝肉疼，但想了想，还是咬牙认了：“行！到时候如果需要，我找你！你可别掉链子！”
【明白。系统随时待命，为宿主服务。】
有了系统这个死要钱的外挂兜底，蔓萝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能量啊能量，还是得想办法赚能量！殿选可是个大机会！
她开始幻想，万一殿选上表现好，康熙一高兴，直接赏她几百点天威值，嘿嘿嘿！想着想着，她终于抵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她站在乾清宫大殿上，康熙看着她，笑着说了句：“此女甚合朕意，赏能量点一万！”然后章佳云珠当场气晕了过去。
“嘻嘻！”蔓萝在梦里笑出了声。
窗外，月色如水，暗流在寂静的宫墙下悄然涌动。而决定众多秀女命运的殿选，正伴随着更深夜漏，一步步悄然临近。
蔓萝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老板，多点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