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雨像从城市天井里垂下的帘。分局楼外的梧桐树叶被敲得一层层发亮。霍峥把值班室里那盏老台灯拧到最暗,抽屉里翻出一本A5活页簿,封皮磨得发白,角落用黑笔写着四个大字:《刑警与雨夜》。
他要在调岗前,写完这本连更了八年的收官文。
“再写一章就好。”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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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o-when-what——他先把开头落成三个词:交接、当面、回访。然后才写故事。
“我当刑警的第一个夜里,也下雨。那天我把录音笔握得太紧,差点摁不下‘开始’键。师父问我怕不怕。我说怕。师父说:怕就写时间。把‘尽快抓到’写成‘几点集合、谁到场、做哪三件事’。你能把怕写成刻度,怕就不吃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纪南川发来的交接清单模板:“线索留痕—只读镜像—当面页,我这边都补好了。你把警队内部 Sop 那份也发我一份。”
霍峥回了一个“收到”,继续写。
“我们在这次案子里学会一个词:当面不是当众。雨夜里,有人要在直播间大哭。我们把哭改成动作:明晚 7:30,谁先讲事实,谁解释证据,谁签字。雨夜里,也有人要在楼道里悄悄塞条子。我们把条子改成当面:几点、谁、做什么、谁签名。”
门被轻叩两下。孟筠端着热水走进来,声音压得很低:“唐处把‘证人保护’升级的文书,已经送到档案室了。你真的……不留个仪式?”
“仪式会让人分心。”他笑,“写完就走。你替我在当面页上签一个**‘已交接’**。”
孟筠把水杯放下,盯着他笔下那行字出神:“不赢得太漂亮,要赢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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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6。**雨更密了。楼下铁门“哐”地一声,有年轻刑警跑着进来,是刚入队的小赵,气还没喘匀:“霍队,那个……您真的明天就去新岗位了?”
“今天。”他纠正,“四小时后。”
“那我们送您?”
“送我做什么。”霍峥把抽屉里的**“夜巡手册”**抽出来,塞进小赵手里,“送你到岗。”
手册第一页,是他亲写的**“夜巡十问”:
1)接警后三分钟内谁到场;
2)嫌疑人当面谁在;
3)证据链只读谁保管;
4)失败回执谁写**;
……
小赵红着眼:“霍队,我怕我做得不如你。”
霍峥笑:“你不需要像我。你只要把时间写清楚。”
他把**“夜巡交接当面页”**写在台面:
**who:**霍峥(原刑侦一大队)、小赵(接任夜巡主责)、纪南川(证据室对口)、值班法官助理
**when:**当日 09:30(分局三号会议室;雨停与否均按时)
what:
1)夜巡 Sop 口述+只读镜像交接;
2)近七日“失败回执”复盘;
3)志愿镜像队联络人更新
**Signed:**四人两签+志愿见证
“这张纸,放回执墙,不要放抽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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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3。他推开窗。雨水贴着墙面滑下,像一串被人轻轻摁断的念头。
手机又响,是江阮。只有一行字:“谢谢。明天我会在 9:30 的当面里坐最后一排。”
他回:“不用谢。把‘谢谢’写成‘几点’就好。”
他重新落笔,写收官段:
“你问我刑警是什么。我不知道一个好听的答案。我只知道,每一个雨夜,你把‘不行’写成‘几点见’,把‘体面’写成‘到场’,把‘怕’写成‘刻度’,把‘我会来’写成‘谁签名’。你不赢得太漂亮,你赢得住。
这本笔记到这里停。我只是从一线,退到线后。我会在‘只读镜像’里,看见你们的名字与时间。也会在回执墙前,等那盏灯从亮到灭。”
他合上本子,拿起警帽。雨势还在,但天边已经显出一线灰白。
下楼,年轻人们自发在门口站成一列,谁也没开口。老班长周同把一把伞塞到他手里:“霍队,路上别赢得太漂亮,路上要赢得住。”
“记住你们写的时间。”他抬手敬礼,“记住你们写的名字。”
**08:59。雨停。回执墙上的“夜巡交接”**灯,亮起又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