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还帮她摘了朵新开的荧光贝，说“别总蹲在珊瑚丛里，累着”；还跟刚返航的星星通了通讯，笑骂“臭小子又把战舰擦得太亮，招虫子”。怎么才过了半日，他就这么躺着，连眼睛都不肯再睁开看她一眼？
尾鳍的刺痛变成了撕裂般的疼，苏念蜷缩在摇椅旁，看着凌彻平静的睡颜，眼泪终于砸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阳光依旧暖，珊瑚依旧绿，可整个庭院里的光，好像都随着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一点点暗了下去。
她伸出手，轻轻合上他未闭紧的眼睫，指尖抚过他眼角深刻的纹路——那是岁月刻下的温柔，是为她、为孩子们操了一辈子心的证明。
“你说过要陪我看新一季的荧光贝的……”她的声音哽咽着，尾鳍无力地垂在沙上，鳞片失去了所有光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
风穿过庭院，吹得珊瑚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息。苏念趴在他的膝头，尾鳍的疼痛渐渐麻木，只剩下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冷得像沉进了最深的海底。
星舰停靠在空间站时，暮色正浓。凌星拎着给母亲带的深海蜜果，凌月怀里抱着新培育的发光花苗，凌源则小心翼翼护着一小盆刚绽放的荧光贝——父亲总说，母亲见了亮闪闪的东西就开心。
推开庭院的穹顶门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中央的珊瑚丛。晚风拂过，枝桠轻轻摇曳，像在无声地招手。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摇椅旁的景象。
凌彻依旧躺在那张藤编摇椅里，银发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嘴角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只是晒着太阳打了个盹。而苏念就靠在摇椅的扶手上，尾鳍舒展地铺在细沙上，鳞片反射着远处星舰的微光，像盖了层碎钻。她的头轻轻抵着凌彻的肩膀，眉眼间是全然的平静，没有了往日的悲伤，倒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终于可以安心睡去。
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呼吸早已停了，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约定，在这个晚风温柔的黄昏，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凌星手里的蜜果“咚”地掉在地上，滚出很远。凌月猛地捂住嘴，花苗从怀里滑落，发光的花瓣在沙地上碎成点点荧光。凌源抱着荧光贝，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早上通讯时，母亲还笑着说“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看荧光贝开花”。
原来母亲说的“一起”，是这样的意思。
他们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父母依偎的身影被暮色渐渐笼罩。珊瑚丛里，那串虾壳手链透过薄土隐隐发亮，像是在见证这场跨越了岁月的相守。
晚风吹过庭院，带来深海的咸湿气息，像很多年前那个午后，父亲抱着母亲，母亲的尾鳍轻轻缠着他的小腿，两个人在摇椅上笑着说话，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凌星弯腰捡起地上的蜜果，轻轻放在摇椅旁。凌月把散落的花瓣拢到一起，铺在母亲的尾鳍边。凌源将那盆荧光贝放在两人中间，花瓣缓缓张开，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他们交握的手。
“爸，妈，我们回来了。”凌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场漫长的安眠。
远处的星轨流转，庭院里的珊瑚静静生长，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驻，将所有的温柔与思念，都封存在了这个有荧光、有晚风、有彼此的黄昏里。
意识回笼的瞬间，苏念只觉得眼前一片柔和的白光，没有庭院里的珊瑚清香，也没有晚风吹过鳞片的触感，只有一种悬浮在真空里的轻盈。她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周围是熟悉的系统空间——纯白，简洁，只有中央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数据面板。
“宿主！宿主你醒啦！”一个圆滚滚的蓝色光球“咻”地从面板后窜出来，围着她转了两圈，光球表面闪烁着兴奋的波纹，“欢迎回来！真的欢迎回来！我还以为你要在那个世界待到老得连鳞片都掉光呢！”
苏念被它转得有点晕，抬手虚虚按了按：“009，你再转下去，我就要把你调成静音模式了。”她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带着刚从漫长人生里抽离的疲惫，眼底却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009立刻停在她面前，光球晃了晃，像是在做鬼脸：“别呀宿主！我这不是高兴嘛！你这次任务完成得超棒的！情感线饱满度100%，世界稳定度98%，连隐藏任务‘守护’都超额完成了，奖励绝对让你惊喜！”
“哦？”苏念挑了挑眉，撑着虚浮的身体坐起来，目光落在那块数据面板上，“少贫嘴，把积分和奖励清单调出来我看看。”她想起凌彻最后躺在摇椅上的模样，想起孩子们泛红的眼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还能触到尾鳍上熟悉的鳞片。
009“嗖”地一下飞到面板旁，蓝色光球上弹出无数数据流，很快，一行行金色的文字清晰地显示出来：
【宿主：苏念】
【当前积分：
分】
【任务评级：SSS】
【基础奖励：积分+，技能“跨种族感知”永久解锁】
【额外奖励：特殊道具“时光碎片”x3（可回溯指定世界的某个瞬间），权限提升至“星际漫游者”】
苏念的目光在“时光碎片”上顿了顿，009立刻解释：“这个超好用的！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星星他们长大后的样子，或者……看看凌彻年轻时的模样，用碎片就能定位回去！”
她轻笑一声，没说话，只是指尖轻轻点在面板上的积分数字：“看来这一辈子，没白忙活。”声音里没有太多激动，反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那些在另一个世界经历的爱与痛，笑与泪，此刻都化作了数据里的奖励，却又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009看出她的心思，光球蹭了蹭她的胳膊：“要不要现在就用碎片回去看看？我可以帮你定位到……嗯，你们第一次在暗星系看荧光贝的时候？”
苏念摇摇头，关掉面板：“不了。”她抬头看向009，眼底的笑意加深，“先看看下一个世界是什么任务吧。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对吧？”
蓝色的光球欢快地转了个圈：“收到！这就为您检索新任务！保证比上一个更有趣！”
白光依旧柔和，系统空间里只剩下数据流流动的细微声响。苏念靠在虚拟的靠垫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幕，是凌彻在荧光贝海里对她说“一辈子都算上”的模样。
也好，这一辈子，她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