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万顷碧波之上,大明水师新一轮的巡航舰队,正以“伏波”号为旗舰,犁开一道道白色的浪痕,向着西方,向着那条连接东西洋的黄金水道——满剌加(马六甲)海峡驶去。
参将陈璘站在舰桥,神色冷峻。此番巡航,不同于以往的威慑展示,旨在于“宣威”之外,更带有实地勘察、试探各方反应的意图。陛下的旨意很明确:大明需要在南洋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而满剌加海峡,是关键中的关键。
舰队规模不大,但极其精悍。两艘新式“镇远”级战舰“伏波”、“扬威”作为核心,辅以四艘经过加固、换装部分“天启型”火炮的大型福船,以及若干负责侦察、联络的艨艟快船。舰队搭载了超过八百名水师陆战队士兵,以及格物院派出的水文测绘人员。
航行数日,舰队抵达海峡东端。这里的海况明显复杂起来,往来船只如织,既有挂着大明龙旗或各海商认旗的福船、广船,也有葡萄牙人的卡拉维尔帆船、阿拉伯人的三角帆船,甚至还能看到几艘形制古怪的印度、暹罗船只。海峡两岸,热带雨林郁郁葱葱,隐约可见一些土着村落的痕迹,以及葡萄牙人修建的零星哨所。
“将军,前方发现葡萄牙人的巡逻船,正在靠近。”了望哨报告。
陈璘举起千里镜,只见两艘体型中等的葡萄牙武装商船,正不紧不慢地迎了过来,船头的旗帜在海风中飘扬。
“打出旗语:大明水师巡航,例行通过,并无敌意。”陈璘下令。他不想主动挑起冲突,但也不能示弱。
双方舰队在相距约一里的距离上缓缓交错。葡萄牙船上的水手和士兵都聚集在船舷,好奇而又警惕地打量着这支装备精良、队形严整的东方舰队。一些葡萄牙军官也用千里镜观察着明军战舰,尤其是那两艘线条流畅、炮窗密布的“镇远”级,眼中难掩惊讶。
没有交流,没有挑衅,只有无声的对峙。最终,葡萄牙船只转向,让开了主航道,目送大明舰队继续西行。
“葡萄牙人还算识相。”副将在一旁低声道。
陈璘却摇了摇头:“非是识相,而是力有不逮。他们在远东的力量,维持马六甲城已属不易,不敢轻易与我大规模冲突。但此等退让,必不甘心。”
果然,舰队穿过海峡最狭窄处,靠近马六甲城时,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岸上的葡萄牙炮台明显加强了戒备,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海面。港口内,几艘盖伦战舰升起了风帆,做出随时可能出港拦截的姿态。
陈璘下令舰队在外海下锚,派出使者乘坐小艇,前往马六甲城,递交大明广东布政使司(依照外交惯例)的照会文书,申明此次巡航的和平目的,并请求允许舰队进行必要的淡水和食物补给。
使者带回的消息并不乐观。葡萄牙总督态度强硬,以“维护本地安全与秩序”为由,拒绝大明舰队靠近港口补给,并要求明军舰队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葡萄牙“管辖”水域。
“管辖水域?”陈璘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满剌加乃前朝旧港宣慰司故地,何时成了他葡萄牙的辖境?”
他深知这是葡萄牙人的底线试探。若此时退缩,则大明日后在此地将再无立足之地。
“传令!舰队起锚,沿海峡中线继续巡航,保持战斗队形。他不开炮,我亦不开炮。他若敢动,则迎头痛击!”陈璘斩钉截铁。他得到的授权是“遇有挑衅,坚决反击”。
大明舰队无视葡萄牙人的“最后通牒”,浩浩荡荡,继续向西。岸上的炮台沉默着,港内的战舰也没有出港。葡萄牙人显然在犹豫,是否要为“面子”而与这支明显不好惹的明军舰队开战。
就在这紧张的对峙气氛中,几艘来自苏门答腊岛亚齐王国的小船,却悄然靠近了明军舰队。亚齐使者登上了“伏波”号,带来了亚齐苏丹的问候。
“尊贵的天朝将军,”使者恭敬地说道,“我们苏丹陛下,一向仰慕大明,与葡萄牙人势不两立。得知天朝舰队前来,不胜欣喜。苏丹陛下愿意为贵军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包括补给、情报,并希望与大明建立更紧密的盟约,共同对付我们野蛮的葡萄牙邻居。”
陈璘心中一动。这正是陛下和施将军希望看到的局面——利用当地势力与葡萄牙人的矛盾,逐步渗透。
他热情接待了使者,表示会将亚齐苏丹的友好意愿转达朝廷,并允许亚齐小船为舰队提供了一些新鲜水果和淡水作为“礼物”。
大明舰队的到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马六甲海峡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葡萄牙人的愤怒与警惕,亚齐人的欢迎与期盼,以及其他土着势力观望的目光,交织在这片战略水道上空。
海峡的风云,因龙旗的出现而骤然变幻。大明南下的脚步,终于实实在在地,踏足了这片西方殖民者经营了百年的核心区域。未来的碰撞与博弈,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