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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初夏,已有几分燥热,但梁国公房玄龄的府邸内,气氛却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几分。这位辅佐李世民开创贞观之治、当了近二十年宰相的肱骨之臣,此刻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搓着手,在花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偷偷瞥一眼端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的夫人卢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连平日里最聒噪的知了仿佛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事情的起因,是今日朝会之后,陛下体恤他多年辛劳,竟特赐了两名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的胡姬美人入府。圣恩浩荡,房玄龄当时除了叩谢,半个“不”字也不敢吐露。可这赏赐被仪仗簇拥着刚送到府门口,就被闻讯赶来的卢夫人硬生生拦了下来。任凭宫使说破了天,言明了这是陛下御赐,代表了无上荣宠,卢夫人就如同那守护雏鸟的母鹰,横眉冷对,半步不退。那两名美人捧着赏赐的锦缎,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进院子。消息传回宫内,可想而知。

“夫人啊……”房玄龄终于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讨好与无奈,“这……这是陛下的赏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们这……这拒之门外,是为大不敬啊!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卢氏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将房玄龄后面的话全都剁碎在了喉咙里。“哦?大不敬?”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碴子,“你房玄龄的忠心,就是要靠纳两个狐媚子来表?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业二十载,如今人老珠黄,便连自家门槛都守不住了?今日她们若进了这个门,我明日便收拾东西回范阳老家去!”

房玄龄顿时汗如雨下。他深知自己这位发妻的性子,平日里温婉贤淑,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那绝对是宁折不弯的刚烈。他既怕皇帝降罪,更怕夫人真的一怒之下离去,这左右为难的滋味,简直比处理最复杂的朝政还要煎熬百倍。

就在房府内这股低压气旋持续酝酿,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时候,皇宫内的李世民也得到了消息。他先是愕然,随即一股无名火就蹿了上来。好你个房玄龄!朕念你劳苦功高,赐你美人享乐,你倒好,连家门都让夫人给把持住了?这成何体统!天子的赏赐被一个妇人拦在门外,这传出去,他李世民的颜面何存?朝廷的威严何在?

“岂有此理!”李世民将手中的奏疏往御案上一拍,对身旁的内侍吩咐道,“去,传朕口谕,召房玄龄及其夫人即刻入宫!朕倒要看看,是何等悍妇,竟敢如此跋扈!”

片刻之后,房玄龄战战兢兢,卢氏面无表情,夫妻二人跪在了甘露殿冰凉的金砖地上。李世民高踞御座,面色不豫,目光先在房玄龄那写满“臣有罪”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了虽跪着却脊背挺直的卢氏身上。

“卢氏,”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帝王特有的威压,“朕赐美人于玄龄,乃酬其功勋,彰其恩宠。尔为一介妇人,竟敢阻拦圣赐,是为不敬!朕如今给你两个选择——”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一,遵从朕意,将二女领回府中,好生安置;二……”

他目光扫过殿侧一名手托金盘的内侍,盘中放着一只精致的酒壶和一只酒杯。李世民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恶作剧的弧度:“若你执意不从,便饮下此杯‘毒酒’,全你贞烈之名!”

“毒酒”二字一出,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房玄龄骇得魂飞魄散,猛地抬头,失声惊呼:“陛下!不可!臣妻她……”他想要求情,却被李世民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卢氏身上。只见她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决然。她甚至没有看身旁几乎要瘫软的丈夫一眼,只是对着御座上的皇帝,重重叩了一个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玉磬敲击:“臣妇宁愿一死,也绝不容他人分享夫君!”

说罢,她竟自行起身,快步走到那内侍面前,不等众人反应,一把抓起那杯“毒酒”,仰头便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那姿态,仿佛饮下的不是穿肠毒药,而是甘甜美酒。

房玄龄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厥。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也吓得掩住了嘴。

然而,预想中七窍流血、香消玉殒的场面并未出现。卢夫人饮罢,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用手掩了下口鼻,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那不是痛苦,更像是一种被极强的酸味刺激到的窘迫。

李世民紧紧盯着她的反应,片刻之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洪亮,瞬间冲散了殿内所有的紧张与悲壮气氛:“哈哈哈!好!好一个刚烈忠贞的房夫人!朕今日算是见识了!你饮下的并非毒酒,乃是朕与你开的一个玩笑,是一杯陈年老醋而已!”

醋?!

这下,连心如死灰的房玄龄都愣住了,随即涌上的是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哭笑不得。卢夫人更是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既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又有被皇帝戏弄的羞恼,更多的是那满口酸涩滋味带来的尴尬。

李世民笑够了,看着下面这对表情精彩纷呈的夫妇,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无奈:“夫人性情如此刚烈,朕若强行赐女,反倒成了恶人。罢了,罢了!那两名美人,朕收回便是。玄龄啊,你有此贤妻,是你的福气,也是我大唐之幸!日后,切莫辜负了夫人这片心意才是。”

一场由赏赐美人引发的朝堂风波与家庭危机,最终以一杯醋的酸味,画上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带着几分滑稽的句号。

就在房玄龄扶着神色复杂、口中酸意未消的夫人,谢恩退出甘露殿,心中五味杂陈地琢磨着回家后该如何安抚这位“饮醋明志”的悍妻之时,那面洞察秋毫、专爱看帝王将相家中热闹的万朝天幕,如同一位嗅觉敏锐的街头说书人,恰到好处地、光芒万丈地亮了起来,将这出“宫廷醋海风云”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古往今来所有翘首以盼的观众面前。

【“哎哟喂!各位万朝的街坊四邻,大爷大妈,兄弟姐妹们!你们的情感调解员、家庭伦理剧首席评论员、兼醋坛子鉴定专家——林皓,踩着醋点就来啦!”】 光幕中,林皓今天穿着一身唐风圆领袍,但袍子上却用醒目的颜料画着几个醋坛子图案,他坐在一个布置得像酒楼后厨的背景前,面前摆着一排大小不一的醋壶、醋瓶、醋坛子,甚至还有一碟饺子,正蘸着醋往嘴里送。【“今天咱们不聊军国大事,不论经史子集,就来品一品这流传千古的——‘醋’名远扬!主演:想犒劳下属却差点闹出人命的唐太宗李世民,左右为难的‘妻管严’宰相房玄龄,以及我们宁喝醋不屈服的刚烈女主角——卢夫人!掌声醋响!”】

天幕之上,将整个事件从头到尾细腻演绎:房玄龄接到赏赐时的惶恐与一丝暗喜,卢夫人拦门时的决绝,宫殿之上李世民佯装震怒抛出“毒酒”选项时的紧张,卢夫人毫不犹豫举杯饮“鸩”时的悲壮,以及最后真相大白,满殿弥漫着酸味和尴尬的滑稽反转……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甚至还配上了各种内心独白字幕。比如房玄龄看着夫人饮“毒酒”时,字幕是:【完了完了,老婆没了,官位估计也悬了!】;而卢夫人饮下醋后那皱眉掩口的表情,字幕是:【嘶——这‘毒药’……咋这么酸?!】

这生动无比、细节拉满的“现场直播”,让万朝各个时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几乎能震碎云层的哄堂大笑。

秦朝,咸阳宫。秦始皇嬴政对男女情爱之事向来不甚在意,看到天幕上这出闹剧,眉头紧锁,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对李斯道:“堂堂天子,与臣妻置气,行此儿戏之举,成何体统?那房玄龄,身为宰相,竟畏妻如虎,何以治天下?还有那妇人,竟敢抗旨,按秦律,当腰斩!” 他觉得这帮唐人简直是闲得发慌,规矩全无。

汉朝,未央宫。汉武帝刘彻正与卫子夫赏舞,看到此景,笑得差点从席上滚下去,他搂着卫子夫的肩膀,指着光幕道:“子夫你看!这李世民,犒劳臣子还送出祸事来了!那房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也!不过这醋……哈哈哈,亏李世民想得出来!朕若是赐你姐妹,你可会饮醋?” 卫子夫掩口轻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唐朝,武周时期。武则天正在批阅奏章,看到天幕上卢夫人的刚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对上官婉儿道:“这卢氏,虽行事激烈,然其心可鉴。女子立于世间,若无几分刚强,岂不任人揉捏?只是这李世民,试探臣妻,未免有失人君气度。” 她似乎从卢夫人身上,看到了某种共鸣。

宋朝,汴京街头。勾栏瓦舍里的说书先生已经激动得唾沫横飞:“列位看官!这便是我朝之前,那鼎鼎大名的‘吃醋’典故由来!您瞧瞧,那房夫人为了独占房相,连御赐的‘毒酒’都敢一口闷呐!虽说那是醋,可这份胆气,这份醋意,那是酸倒了牙,也震住了天子爷啊!” 台下观众,尤其是妇人们,听得是两眼放光,觉得这卢夫人真是给天下女子长了脸。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对臣子家事向来懒得管,但看到李世民被个臣妻逼得收回成命,还是觉得颇有意思,他对马皇后笑道:“妹子,你看这李世民,也有吃瘪的时候!不过这房玄龄,也太怂包了些!要是咱赏赐,他夫人敢拦着?哼!” 马皇后却笑道:“重八,我倒觉得这卢氏是个有情有义的。若非真心待她夫君,何至于此?这醋,喝得值!”

清朝,乾隆时期。乾隆皇帝看着天幕,摇着折扇,对和珅笑道:“这唐太宗,倒是个有趣味的。以醋代酒,既全了君威,又未伤臣子之心,还成全了一段夫妻佳话。只是这‘吃醋’二字,自此怕是成了闺阁常谈咯。” 和珅连忙赔笑:“皇上圣明,此等雅事,也只有贞观朝方能出现。” 心里却想,这房玄龄以后在同僚面前,怕是抬不起头了。

【“看看!什么叫爱的代价?这就是!”】 天幕上,林皓又蘸了个饺子,塞进嘴里,酸得眯起了眼,【“卢夫人用一杯酣畅淋漓的‘毒醋’,向全天下宣告了主权!什么君王赏赐,什么功勋荣宠,在老娘的地盘上,都得给爱情让路!李世民陛下这一波操作,本想展示一下皇恩浩荡,结果差点演变成家庭伦理惨剧,最后靠着一杯醋才勉强挽尊……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轻易试探一个女人的决心,尤其当醋坛子就在手边的时候!”】

光幕上还出现了后世各种以“吃醋”为主题的艺术创作,比如戏曲、绘画、小说片段,甚至还有现代人吵架时“你是不是又吃醋了”的动画小剧场,将这个词的流变展现得淋漓尽致。

万朝天幕下,百姓们的反应更是直接。

“这房夫人,厉害!是我辈楷模!”

“哈哈哈,房相回去怕是要跪搓衣板了吧?”

“原来‘吃醋’是这么来的,长见识了!”

“啧啧,皇帝赐美女都不要,这房玄龄是真怕老婆啊!”

【“所以,朋友们,”】 林皓放下醋碟,一本正经地总结,【“这杯醋,它不仅是一杯调味品,更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天子的恶趣味,照出了宰相的窘迫,更照出了房夫人那不容置疑的、带着酸味的爱情!从此,‘吃醋’这个词,就带着这满口的酸涩和背后的刚烈,融入了我们的文化血脉。好了,本期‘醋海浮沉录’到此结束,让我们记住:爱tA,就请tA吃饺子;怕tA,就别让tA轻易吃醋!下回见!”】

光华在笑声与弥漫的“酸意”中渐渐敛去。

而在贞观年间的长安,刚刚回到府中的房玄龄和卢夫人,看着天幕上自己被无限放大的窘态和万朝传来的哄笑,面面相觑,尴尬得无以复加。房玄龄看着夫人那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想起她刚才在殿上决然饮“鸩”的模样,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他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夫人的手,低声道:“夫人……日后,为夫再不敢……” 卢氏瞪了他一眼,想甩开,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任由他握着,那紧绷的脸色,到底还是缓和了几分。梁国公府内的低气压,似乎随着那杯醋的酸味慢慢挥发,也渐渐消散开去。只是,“房相惧内”和“饮醋明志”的典故,怕是真要随着这天幕,成为贞观朝乃至万朝时空,一则永远令人莞尔的趣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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