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根本不是什么共鸣,而是一把钥匙,一把用沐行野的念力锻造而成的钥匙,在接触到凌伊殇灵魂的瞬间,便强行扭开了一扇被血色铁锈封死的禁忌之门!
温暖的书房,阳光,纸墨香,瞬间被撕得粉碎!
取而代代之的,是无尽的猩红!
是火!焚尽一切的火光!
是血!浸透大地的血光!
尖锐的,撕裂耳膜的巨响在脑海中炸开,那声音不似金铁交鸣,更像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沉闷而暴虐的轰鸣!
在那片记忆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一片血红。
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倒映着整个世界在燃烧的,绝望的红。
然后,他看到了她。
还是那个身影,在温暖书房中为他端来热茶的身影。
可她此刻却躺在那片冰冷的血泊之中,原本素雅的长裙被染成了刺目的颜色。她的胸口,一个狰狞的、不断涌出鲜血的孔洞,彻底击碎了他脑海中关于“温暖”的最后一丝残影。
那是什么造成的伤口?
不是刀,不是剑,更不是任何他认知中的兵器。
那是一个……圆形的,贯穿的孔洞。
她死了吗?
不……还没有。
她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在那片血与火的背景中,艰难地,偏过了头。
她的脸,依旧隔着一层磨砂般的阻碍,看不真切。
可她笑了。
和书房里那个微笑,一模一样。
温柔,宠溺,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融化在那双眼眸里。
只是这一次,那微笑中,多了一丝怎么也化不开的悲伤与……解脱。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汩汩流下,像绽放在雪地里的红梅,凄美而绝绝。
她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沾满血污的手。
似乎,想要再触摸一下他的脸颊。
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去!
去抓住那只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灵魂深处咆哮,他拼命地想要冲过去,想要握住那只越来越无力的手。
可他动不了。
他就像一个被钉死在原地的看客,一个无能为力的幽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在半空中停滞,然后……无力地垂落。
画面,在这一刻,彻底定格。
那双温柔的眼眸,也永远地失去了神采。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凌伊殇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轰然中断的记忆,像是最锋利的刀刃,在他的灵魂上狠狠剜下了一块!
“噗!”
凌伊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半跪在地,右手死死地撑着地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肺部像是破裂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世界在眼前旋转,耳边尽是自己心脏狂乱的擂鼓声。
汗水混合着泪水,从他煞白的脸上滚落,砸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那股咸涩的味道,和他口中的血腥味混在一起,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不是幻觉。
刚刚那幅画面,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正在他的脑海中飞速地模糊、消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去。
他拼命地想要记起,想要抓住那张脸,那个微笑,那只无力垂落的手。
可越是努力,记忆的碎片就流逝得越快。
最终,脑海中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仿佛心脏被人生生挖走的剧痛,以及那双在血泊中依旧温柔的眼眸,如最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
“小子!”
沐行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他眼睁睁地看着凌伊殇在自己面前七窍流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那模样,比被他的念力风暴正面冲击时还要凄惨百倍!
这不是走火入魔,更不是念力觉醒的后遗症!他的念力只是钥匙,这小子灵魂里本来就锁着一座火山!自己……只是手贱把锁给打开了!
他顾不上再去震惊于这个怪物的诞生,一个箭步就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凌伊殇。
“别动!”
沙哑的,仿佛两块砂纸在摩擦的声音,从凌伊殇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缓缓抬起左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沐行野的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到了凌伊殇的眼睛。
那双原本还带着少年清澈的眸子,此刻,竟是一片死寂的猩红。
那不是倒映的血光,而是从他眼底深处渗透出来的颜色。一种仿佛燃尽了世间所有色彩,只剩下毁灭余烬的红。
其中没有痛苦,没有迷茫,更没有颓丧。
有的,只是一种燃尽了一切情感之后,所剩下的,冰冷到极致的决心。
那是一种……找到了目标的眼神。
哪怕那个目标,是毁灭世界,也在所不惜。
沐行野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他忽然明白,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少年人的眼神,而是一个透过这少年躯壳苏醒的,古老而恐怖的意志。
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他不是唤醒了一头沉睡的野兽。
他是……给一头来自地狱的怪物,指明了通往人间的路。
“我没事。”
凌伊殇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撑着地面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重新挺直了腰杆。
尽管他依旧半跪在地,浑身颤抖,脸色白得像纸,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却让站在他面前的沐行野,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我只是……”凌伊殇抬起头,猩红的眼眸直视着沐行野,嘴角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好像想起来一点,必须去做的事情了。”
什么事?
沐行野没有问。
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有些伤疤,只能自己舔舐。有些路,也只能自己去走。
凌伊殇没有再理会沐行野的惊疑,他缓缓闭上眼,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依旧在脑中盘旋,但他强行将这股痛楚压下,转而沉下心神,去感受那股刚刚诞生,还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全新力量。
念力。
这就是念力。
一种由“意志”定义的力量。
我的意志……又是什么?
是守护?
不,我已经……守护失败了。
是复仇?
不,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谈何复仇。
凌伊殇的脑海中,再次闪过那只无力垂落的手,那双温柔死寂的眼。
他记起了那种感觉,一种眼睁睁看着一切美好被毁灭,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所以,我的意志是……力量!
是足以掌控一切,改变一切,碾碎一切阻碍的力量!是再也不会让那样的画面重演的力量!
当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的瞬间,他那丝微弱的念力,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猛地壮大了一分!
虽然依旧弱小,却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凌伊殇的眼,猛地睁开!
那一片猩红已经悄然褪去,恢复了天青的颜色,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以往绝没有的,深邃与冷厉。
他没有起身,而是翻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颗两指大小的原石。
是他在那个神秘的矿洞中得来的,里面蕴含着颇为精纯的能量。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想法。
看到那颗原石,沐行野的瞳孔再次收缩。
这小子想干什么?
用念力……去沟通原石?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创世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念力是用来感知、操控精微之物的力量,是炼器师和炼药师的专属。
而原石,是能量的高度凝聚体,其结构稳定到极致,想要从中汲取能量,要么用专门的工具进行切割引导,要么就像凌伊殇之前那样,用功法强行吸纳。
用念力去碰原石?
那就像用一根羽毛去撬动一座大山!
不,比那更离谱!
念力是精神,原石是物质,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你疯了?”沐行野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你才刚刚觉醒念力,根基未稳,胡乱使用,轻则精神受创,重则当场变成白痴!”
凌伊殇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左手,轻轻地,将手掌覆盖在那颗冰冷坚硬的原石上。
他的功法,《九转逆熵诀》,可以吸纳原石的能量,这是他已知的“规则”。
那么……
一个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说是违背了这个世界根本法则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