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对手,脸上的笑容和之前一模一样。
“你是在……找我吗?”
轻飘飘的问话,如同恶魔的低语,钻入吴虚耀的耳中。
吴虚耀猛地抬头,涣散的瞳孔终于重新聚焦。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少年,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甚至连发丝都未曾凌乱半分。
怎么可能……
我的剑……我的流焰剑……明明刺中了他!
那个触感,那种穿透血肉、搅动脏腑的阻碍感,绝对不是假的!
凌伊殇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伸出手指,轻轻捻起自己右臂衣袖上的一道裂口。
那道裂口,正是刚才流焰剑划过的地方。
他微微皱眉,发出“啧”的一声轻响,似乎对这个结果极其不满意。
该死。
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失忆之后,这种对“完美”的偏执似乎已成本能,任何计划外的瑕疵,都会让他感到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烦躁。
“风诡”的运用,依然不够圆融如意。赋能二形成的偏转力场,在本体高速脱离的瞬间,还是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能量湍流,这才被剑锋的余势给蹭破了衣服。
虽然只是衣服,但对于追求完美的凌伊殇而言,这便是失败的烙印。
一个无法容忍的瑕疵。
“喂。”
凌伊殇再次开口,脚尖看似随意地踢了踢掉落在吴虚耀手边的流焰剑剑柄。“铛——嗡!”一声刺耳的金属悲鸣响起,剑身竟以一个诡异的频率高频震颤起来,仿佛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的剑掉了。”
吴虚耀的身体剧烈一颤,像是被那剑鸣声刺穿了灵魂。
凌伊殇缓缓蹲下身,与瘫软在地的吴虚耀平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显得天真又残忍。
“哦,我说错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凌空点了点那柄仍在嗡鸣的流焰剑,“它不是掉了,是被我的‘风’给‘吃’撑了,现在正在‘消化不良’。怎么样,被自己最得意的剑刺了个寂寞的滋味,不好受吧?”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吴虚耀的尊严里。
吴虚耀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他想反驳,想怒吼,但灵魂深处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滑稽的表演。
凌伊殇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袖子上的裂口,特意将那道微不足道的“伤痕”展示给对方看。
“不过呢,你也别太灰心。”
“你还是有点本事的。看,你成功地……划破了我的衣服。”
他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着那道小小的裂口,然后用一种带着些许赞许和无尽怜悯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宣判:
“恭喜你,吴大少爷。这,便是你此生……最高的荣耀了。”
……
观战区,另一侧的普通席位上。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在死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
端木灵犀单手托着香腮,另一只手捂着嘴,肩膀在微微耸动。她那双宛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笑意。
“这家伙……真是个活宝。”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与好奇。
“明明强得像个怪物,却在为了一件不值钱的破衣服懊恼。这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坐在她身旁的钟离煜哲,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如同磐石。
此刻,他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极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
“不是懊恼。”
他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是标准。”
“标准?”端木灵犀的笑意更浓了,“什么标准?”
钟离煜哲的视线没有离开场中的少年,缓缓吐出几个字:“以毫发无伤为及格,以衣衫破损为失败。”
端木灵犀微微一怔,随即笑容变得更加玩味。
“将这种匪夷所思的胜利,定义为失败?这个凌伊殇……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
“最高的……荣耀?”
吴虚耀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在咀嚼着世界上最苦涩、最恶毒的诅咒。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将他所有骄傲踩在脚下,再狠狠碾碎的羞辱!
他,赤国吴家的天才少爷,法斯特学院中上资质的学员,赌上一切的最强一击,竟然……竟然只配成为对方袖口的一道裂痕,成为他人口中的“荣耀”?!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吴虚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凌伊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歪了歪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轻笑一声。
“妖法?”
他似乎在认真斟酌这个词,最后像是找到了最贴切的解释,俯下身,将嘴唇凑到吴虚耀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地、残忍地宣告:
“对于一只匍匐在地的蚂蚁来说,任何一个站着的人类,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无法理解的……妖法。”
蚂蚁。
他说我是……蚂蚁?
轰——!
这最后一个词,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他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尽数碾得粉碎!
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暴怒!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地狱恶鬼的野兽嘶吼,从吴虚耀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那因为脱力而瘫软的身体,此刻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禁忌的燃料,猛地从地上弹起!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混杂着血腥的恶臭!
一股远比之前狂暴、混乱百倍的能量,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那不再是纯粹的火属性罡气,而是混杂着生命力、精神力、乃至血脉本源的、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能量!
赤红色的光芒,如粘稠的血浆般从他全身的毛孔中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化为焦黑色,仿佛有岩浆在其中流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爆响,身形竟拔高了几分!
地面的石板在他脚下寸寸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血丝,如同蛛网一般,迅速爬满了他的眼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我要杀了你!!”
吴虚耀死死盯着凌伊殇,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与灵魂为代价,从地狱中挤出来的诅咒。
“我吴虚耀以吴家血脉起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