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斩破黑暗。
不是璀璨的刀光,是比黑暗更深的,一抹寂灭的灰。
王起的人与刀,已冲入那片终极的黑暗,那片号称万物归宿的“大寂灭”源头。
慕容九与白素紧随其后,冲入裂痕的瞬间,她们感觉像是撞破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又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跌入了另一场更深的、无法醒来的梦。
没有声音。
没有光。
甚至连“虚无”的概念在这里都显得奢侈。
这里只有一种绝对的“无”,一种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死寂。
她们仿佛悬浮在一片没有边际的墨色深渊,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方向感,连自身的存在都开始变得模糊、稀薄。
若非体内那新得的本源之物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护住她们最后的心神,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绝对的“无”所同化、消解。
前方,王起的身影是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不同的“存在”。
他站在那里,并不高大,却像一根钉入虚无的楔子,牢牢定住了这片混乱的规则。
他手中的断界之刃,那暗沉的混沌刀身,正散发着幽幽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意的微光,将周围企图侵蚀过来的“寂灭”意蕴无声地斩开、排斥。
他的对面,黑暗并非均匀。
在那视线的尽头,黑暗凝聚成了一团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影”。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不断旋转、吞噬着一切的漩涡,是“大寂灭”法则的核心,是那漠然意念的源头。
它没有形态,却散发着令慕容九和白素灵魂战栗的压迫感。
“混沌……变量……断痕载体……”
那宏大的、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意识深处,带着一丝被触怒的波动。
“判定……威胁等级……超越极限……”
“予以……彻底……格式化。”
随着这意念,那黑暗漩涡骤然加速旋转,无数道比先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寂灭法则,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黑色尖刺,从四面八方向王起攒射而来!
这些尖刺并非物理攻击,它们无视空间距离,直接针对“存在”的本质,要将王起连同他手中的刀,从概念上彻底抹除!
这是规则的洪流,是存在的天敌!
慕容九握紧了紫电剑,剑身雷光闪烁,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在这里,她的剑不知该斩向何处。
白素脸色苍白,星辉针在指尖颤动,那点星芒在这浩瀚的黑暗面前,渺小得可怜。
王起动了。
他没有闪避,也无从闪避。
他只是抬起了手中的刀。
动作依旧简单,干脆,没有丝毫多余。
断界之刃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不是斩向那无数尖刺,而是斩向了他自身与这片“大寂灭”空间之间的……“联系”!
“我身所在,便是界限。”
王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尔之法则,于我……无效。”
刀意迸发!
那不是向外扩张的锋芒,而是向内收敛的领域!
一道无形的、由无数细微“断痕”交织而成的灰色领域,以王起为中心,骤然张开!
领域范围不大,仅堪堪将他和身后两女、无痕以及林战笼罩在内。
那亿万寂灭法则凝聚的黑色尖刺,在触及这灰色领域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断裂!
不是被摧毁,而是它们与目标之间的“作用”关系,被那领域之力强行“斩断”了!
法则依旧存在,却再也无法触及领域内的分毫!
以“断”之极意,自成天地,万法不侵!
那黑暗漩涡的旋转骤然一滞,传递出的意念首次出现了清晰的……愕然?
它无法理解,为何自身的绝对抹除之力,会失去效果。
王起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
在撑开领域的下一瞬,他一步踏出。
这一步,仿佛踏碎了空间的桎梏,他的人与刀化作一道极致凝聚的灰线,穿透了那无形的法则尖刺洪流,直接出现在了那黑暗漩涡的核心之前!
“你的规则,对我无用。”
王起看着那不断扭曲、试图重新凝聚力量的漩涡核心,眼神冰冷如万古寒渊。
“那我的规则,你可能承受?”
他双手握刀,举过头顶。
这一次,刀身之上,不再仅仅是灰暗的混沌。
那抹源自“原初断痕”的、“无”之光泽骤然亮起,仿佛他举起的并非一柄刀,而是一道开天辟地前、亦或是万物归墟后的……“界限”本身!
“混沌……斩道!”
依旧是这一式,但融合了原初断痕之后,这一式的意蕴已发生了质的飞跃!
它斩的已非简单的道基与连接,而是……“存在”的资格!
刀,落下。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爆发。
那一道极致的“无”,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黑暗漩涡的核心。
漩涡的旋转,戛然而止。
那宏大的、漠然的意念,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鸭子,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随即彻底消散。
紧接着,那凝聚到极致的黑暗漩涡,从内部开始崩塌、瓦解!
它不是爆炸,而是像一幅被泼了水的墨画,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形态都在迅速褪去、消散,还原为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黑暗粒子,最终彻底湮灭在这片虚无之中。
大寂灭清洗协议的核心,被一刀斩灭了“存在”的根基!
随着核心的湮灭,周围那绝对的黑暗开始剧烈波动,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幕布,开始片片碎裂、剥落!
轰!
仿佛镜子破碎的声音响彻意识海。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瑰丽与诡异的景象!
他们依旧悬浮在虚空之中,但脚下,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半透明的、如同琉璃般的罩子。
罩子之内,是那片他们熟悉又陌生的、混沌翻涌的心界之海!
而他们此刻,正站在这个巨大罩子的“外面”!
回头望去,那横贯天际的裂痕正在缓缓弥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出来了?
从那个被称为“遗弃之地”的心界之海……出来了?
慕容九和白素怔怔地看着脚下那巨大的、包裹着整个心界之海的琉璃罩子,看着罩子内那些翻涌的、沉浮的意念光团,看着之前王起战斗过的那片海域……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震撼涌上心头。
原来,他们一直被困在这样一个“囚笼”之中?
无痕提着昏迷的林战,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囚笼……之外?!这……这就是囚笼之外的世界?!”
王起持刀而立,气息依旧有些紊乱,连番大战,尤其是最后斩灭大寂灭核心的一刀,消耗巨大。
但他眼神锐利如初,扫视着这片“囚笼之外”的虚空。
这里,并非一片空无。
虚空中,弥漫着稀薄的、色彩变幻的氤氲之气,远处,有点点如同星辰般的光斑在闪烁。
但那些“星辰”散发出的,并非生命与温暖,而是一种古老、苍凉、甚至带着些许破败的气息。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残破的阴影,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的山峦碎片,或是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兽骸骨。
一些扭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色能量流,在虚空中缓缓流淌,无声无息。
这里,广阔、死寂、诡异,充满了未知。
没有那令人窒息的“观测者”注视,也没有心界之海那种混乱的意念冲刷。
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冷漠与危机感,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挣脱了一个囚笼,似乎……又踏入了一个更大的、更加无法理解的“牢狱”。
王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那些巨大的残破阴影和流淌的暗色能量流上。
他的刀轻轻震颤,传递来一种既警惕又带着一丝探索欲望的意念。
“这里就是……外面?”慕容九喃喃道,紫电剑垂在身侧,雷光黯淡。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
白素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奇异能量的气息,感觉规则基核运转晦涩了许多,这里的规则,与心界之海、与她们原本的世界,似乎都截然不同。
“我们……该去哪里?”
无痕苦笑着摇头:“囚笼之外……嘿嘿,只怕比囚笼之内,更加危险。”
王起收刀归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虚空中传出很远。
他望着那无尽深邃、布满未知的远方,眼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如同刀锋般冰冷的探究。
“路,总是走出来的。”
他淡淡道。
“既然出来了,总要看看……”
“这囚笼之外,究竟是怎样的天地。”
“又是谁……布下了这囚笼。”
他一步踏出,向着那最近的一处巨大残破阴影走去。
身影孤寂,却带着能斩开一切迷雾的决然。
慕容九与白素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茫然与不安,快步跟上。
新的征程,在这诡异莫测的“囚笼之外”,悄然开始。
前方的阴影中,等待着他们的,是机遇,还是更大的绝望?
无人知晓。
唯有刀,与执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