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金刚门遗址，死寂中透着一股被洗涤过的苍凉。
灰衣人存在的最后痕迹，连同那顶斗笠，都已湮灭在王起的刀下。
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邪异指引，却如同浸骨的寒意，挥之不去。
“南方……中域？”
慕容九蹙眉，指尖一缕紫色电光跃动，驱散着周身因那邪异气息而引起的不适。
“那里龙蛇混杂，势力盘根错节，若那‘主人’的爪牙潜藏其中，恐怕……”
白素星眸中带着忧色，她以星力感应，只觉南方天际气运纠缠，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吉凶难测：
“中域乃天元界气运交汇之地，若被邪祟侵蚀根基，后果不堪设想。王起，我们是否要即刻动身？”
王起立于废墟最高的一处断梁之上，遥望南方。
混沌之眼并未睁开，但他的视线仿佛已穿透了万里云山，落在了那片繁华与危机并存的土地上。
灰衣人临死前意念指向的，不仅仅是中域，更似乎是中域某个特定的、气息异常驳杂混乱的节点。
“嗯。”王起微微颔首，“对方布局非止一日，引路人亦非一人。”
“金刚门之事，恐是故意抛出的诱饵，意在试探，亦在混淆视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中域，或许才是他们真正的舞台。”
玉清子收到传讯后，很快亲自带人赶来接应。
听闻“引路人”及“钥匙”之说，这位青云宗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中域……若是中域，事情就棘手了。”
玉清子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据宗门古籍零星记载，上古时期，中域曾是一处古战场，亦是封魔之地，地下埋藏着无数隐秘。”
“历代以来，中域各大势力表面和气，暗地里为了争夺那些上古遗留的机缘或是镇压之物，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若那邪魔意识盯上那里，只怕……”
他话未说尽，但众人都明白其中凶险。
正邪之分，在足够的利益或威胁面前，本就脆弱不堪。
谁能保证，中域那些雄踞一方的大佬们，没有人与那“主人”暗通款曲？
三日后，王起、慕容九、白素三人悄然离开青云山，前往中域。
为免打草惊蛇，并未大张旗鼓，只玉清子与少数核心长老知晓。
越是接近中域，天地灵气便越发充沛活跃，但同时也更加驳杂。
山川形胜，城郭繁华，远非边陲之地可比。
然而，在王起的混沌之眼感知中，这片土地的“规则”基底，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与混乱，仿佛一张被多次修补、布满裂痕的蛛网。
无数或强或弱的气息在这张网上碰撞、交织，其中隐隐夹杂着几缕与灰衣人同源，却更加隐晦、更加深邃的阴冷。
半月后，三人抵达中域核心大城——天元城。
此城依山傍水，城墙高耸入云，其上符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城内车水马龙，修士如织，坊市林立，拍卖行、武斗场、各大宗门据点应有尽有，一派鼎盛气象。
但一入此城，慕容九和白素便同时感到一丝异样。
慕容九感应到，在这喧嚣的市井之下，流动的真气中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躁动因子，若非她雷灵体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白素则发现，城中看似繁华，但许多人眉宇间都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晦暗气息，运势低迷，且天空的星力照耀至此，也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干扰，变得有些滞涩。
“好大的手笔，”白素以传音入密对王起道，“竟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一城之气运，这绝非寻常邪修所能为。”
王起目光扫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掠过那些金碧辉煌的楼阁，最终落在这座城市的地基深处。
在他的感知里，整座天元城下方，仿佛盘踞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沉睡的混乱意识，它吸纳着城市的负面情绪，滋养着那潜藏的邪异。
而那几缕最阴冷的气息源头，似乎都与这地下的混乱意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名为“听风轩”，看似普通，实则后院别有洞天，设有隔绝探查的阵法，显然是玉清子早已安排好的隐秘据点。
是夜，华灯初上。
王起独自立于客栈最高处的飞檐之上，夜风吹动他的衣袍。
天元城的夜景璀璨如星河，但在他的眼中，这片璀璨之下，却涌动着无数暗流。
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灵觉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极其小心地从城市西北角扩散开来，扫过全城。
这灵觉隐蔽至极，若非王起混沌之眼玄奥，绝难发现。
它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带着一种审视与贪婪。
几乎在同一时间，客栈房间内，正在打坐调息的慕容九和白素，心头皆是一凛。
慕容九紫府内的雷核微微震颤，示警之意明显。
白素则感到一股冰凉的窥视感一闪而逝，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王起目光转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天元城着名的“混乱之角”。
三教九流汇聚，赌场、暗市、地下武斗场林立，也是城中规则最薄弱，气息最混乱的区域。
那缕搜寻的灵觉，源头便在那里。而且，这灵觉给他的感觉，与那灰衣人同源。
却又有些许不同，少了几分死寂，多了几分狡诈与贪婪。
“找到一只了。”王起心中默念。
他没有立刻行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融入了夜色。
对方在搜寻，或许就是在寻找他这把“钥匙”，或者，是在寻找其他合适的“祭品”。
敌暗我明，亦可转为敌明我暗。
这盘棋，刚刚开始落子。天元城这潭深水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噬人的暗礁与漩涡。
他需要等，等更多的鱼儿，自己浮出水面。
夜还很长。
雾，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