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巨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藏书阁楼,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广阔与幽深。
空气凝滞得如同万年古墓,弥漫着尘埃、陈腐纸帛、以及某种更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冷却后的冰冷气息。
极致的安静,反而让人的耳膜产生一种嗡嗡的耳鸣。
没有灯火。
但视野却并非完全黑暗。
放眼望去,无数巨大的、非金非石的暗色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无序地矗立在这片难以估量大小的空间之中,向上延伸,没入看不见顶的黑暗。
书架上并非整齐的卷轴或书籍,而是堆叠着、悬挂着、镶嵌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
泛着幽光的骨片、扭曲的金属板、凝固着暗沉光泽的水晶。
甚至一些被封存在透明琥珀或奇异液体中的、难以名状的生物器官碎片……
每一件物品都散发着微弱却迥异的能量波动,古老、诡异、令人不安。
而在这些书架之间,地面上,半空中,还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缓缓旋转的暗色金属圆盘。
圆盘表面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不时闪过一串串无法解读的复杂符号和图像,如同活物在呼吸、思考。
这里不像藏典窟,更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冰冷的、属于某个远古异族的神秘墓场或实验室。
千面魅狐手中的明珠在这里显得格外黯淡,光晕只能照亮脚下几步之地,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这就是……藏典窟?”
王磊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沉寂。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些悬浮的金属圆盘和书架上的异物,都像是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慕容九指尖萦绕的紫电也微微收缩,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极为排斥和忌惮。
“这些能量……杂乱而强大,很多都闻所未闻。”
千面魅狐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渴望几乎要燃烧起来,她快步走向最近的一个悬浮金属圆盘,伸出手指,似乎想要触摸。
但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又猛地缩回,仿佛那圆盘蕴含着极大的危险。
“小心些。”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附着古老的禁制或诅咒,胡乱触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那些书架和圆盘,似乎在寻找特定的目标。
“分头找!找任何带有‘心焰’纹章或者‘源初之血’记载的东西!金属板、骨片、或者那些闪烁红光的晶石!”
王起却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断界之刃依旧握在手中,刀身微鸣,那是一种遇到同等级威胁时的警惕低吟。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这片诡异的空间。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尸解仙王和那些暗金尸解仙如此拼命地守护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保护这些沉默的死物?
黑殿的重地,会如此轻易地让他们闯入?
他的直觉在疯狂示警。
“你要找的‘过去’,具体是什么?”
王起忽然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打破了千面魅狐焦灼的寻找。
千面魅狐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语气有些急促:
“一块黑色的逆鳞!来自……某种不该存在的生物!上面有特殊的刻痕!它一定就在这里!”
逆鳞?刻痕?
王起眉头微蹙。
这听起来与她之前所说的“寻找过去”、“被偷走的记忆”似乎有些出入。
就在这时,慕容九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你们来看这个!”
她站在一个相对较小的书架前,指着上面镶嵌的一块暗银色金属板。
那金属板表面光滑,此刻却如同水波般荡漾,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却动态的画面!
画面中,似乎是某个古老的祭仪,无数身影跪拜,中央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中持着一柄……断刃!
那断刃的轮廓,与王起手中的断界之刃极其相似!
紧接着,画面一变,那持断刃的身影似乎在与某个无法看清形态的、笼罩在无尽黑暗中的巨大存在对抗,天崩地裂!
最终,断刃崩碎成数道流光散落四方,而那持刃的身影也吐血坠落……
“这是……”王磊看得心神震撼。
千面魅狐也立刻被吸引过来,看到那画面,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但随即又流露出失望:
“不是这个……这是‘守钥者’的失败记录之一,没什么价值。”
“守钥者?”王起捕捉到这个词汇。
千面魅狐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岔开话题:“快找逆鳞!我们的时间不多!”
“‘巡天镜’的核心很可能就隐藏在这片空间的某处,一旦被彻底激活,我们都得……”
话音未落!
异变突生!
众人头顶上方,那片无尽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巨大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幽蓝色光芒!
如同两只巨人的眼睛,缓缓睁开,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四人!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同星海、冰冷如同深渊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瞬间锁定了他们!
咔咔咔——!
嗡嗡嗡——!
整个藏典窟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所有无序矗立的书架开始缓缓移动,变换方位!
那些悬浮的金属圆盘骤然加速旋转,表面符号疯狂闪烁,投射出一道道交错纵横的、致命的光束,如同编织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
地面震动,一道道暗门打开,从中升起数尊造型更加古怪、通体由那种暗沉金属铸造、闪烁着能量纹路的金属傀儡!
它们眼中亮起红芒,机械而精准地包围而来!
最大的危机,终于降临!
“巡天镜……是巡天镜的意志显化!它醒了!”
千面魅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带着绝望的尖利,“快!找到逆鳞!那是唯一能干扰它片刻的东西!”
她像是疯了一样,不再顾忌任何危险,冲向一个方向,双手疯狂地在那些书架上摸索着。
王起抬头,直视着那两只冰冷的幽蓝“巨眼”,感受到那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恐怖意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是遇到真正强敌时,身体本能的战栗!
断界之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青光与血丝疯狂交织,甚至隐隐压过了那漫天交织的能量光束!
“王磊,慕容,护住她!”
王起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给我争取十息时间!”
他竟要主动攻击那显化的“巡天镜”意志!
王磊和慕容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到状若疯狂的千面魅狐身边,拳掌齐出,雷光赤芒爆发,拼命抵挡着周围包围过来的金属傀儡和纵横交错的光束!
每一击都震得他们气血翻腾,那些金属傀儡坚硬无比,光束更是蕴含着毁灭性能量,两人瞬间陷入苦战,险象环生!
王起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短暂恢复、并在一次次杀戮中隐约壮大的力量疯狂燃烧!
他无视了周围的一切攻击,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生命潜能,都灌注于手中的断界之刃!
刀身的光芒收敛了,所有的力量向内压缩,再压缩!
他缓缓举起了刀。
对准了那俯视众生的、冰冷的幽蓝巨眼!
这一次,不再是技巧的比拼,不再是速度的较量。
而是意志与意志的对撞!
力量与力量的对决!
就在他刀势将发未发之际——
“找到了!!”
千面魅狐发出一声狂喜的尖叫,她从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抽出了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如刀、通体乌黑却泛着诡异血丝的……鳞片!
那鳞片出现的瞬间,整个空间的能量场猛地一滞!
那两只幽蓝巨眼的光芒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是现在!
王起眼中厉芒爆射!
刀,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极细、极薄、仿佛能切开空间本身、蕴含着无尽“斩断”意志的暗青细线,逆天而上,直刺那冰冷的巨眼!
与此同时,千面魅狐握着那枚逆鳞,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狂喜、疯狂、怨毒与解脱的笑容,她猛地将逆鳞狠狠拍向自己的眉心!
“以我之血,祭汝之魂!醒来吧!!”
嗤——!
王起的刀芒与那幽蓝巨眼的光芒狠狠对撞!
千面魅狐的眉心鲜血迸溅,逆鳞融入血肉!
整个藏典窟,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