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逝。
道宗山门之外,云海翻腾。玄玑七人整装待发,与前来送行的宗主清虚真人及诸位长老作别。没有过多的言语,唯有凝重的目光与无声的嘱托。
“此去,凶险异常,万事皆需慎之又慎。”清虚真人看着玄玑,又看了看清漪,最终目光扫过所有人,“守住本心,方能在混乱中寻得一线生机。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上。”
“弟子谨记师尊(宗主)教诲!”七人齐声应道,神色坚毅。
清漪上前一步,素手轻扬,一枚巴掌大小、形如残月、散发着柔和清辉的玉梭浮现于掌心。“此乃‘水月遁空梭’,虽无法在诡域内精准定位,但可借水月之力,于虚实间隙穿梭,或能助我等在遭遇不可抗风险时,强行脱离一小段距离。”
这是她为此次探险特意准备的后手之一。
玄玑点头,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出发!”
七道遁光冲天而起,撕裂云层,向着大陆西方,那片被标注为“绝地”、寻常修士根本不敢靠近的区域疾驰而去。
越是靠近幻雾诡域标注的范围,天地间的景象便开始变得异常。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色调,灵气变得稀薄而驳杂,风中似乎带着无数细碎、混乱的呓语,直接钻入识海,试图扰乱心神。众人早已点燃心灯,稳固道心,将这股无形的侵蚀抵挡在外。
数日后,前方的景象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遁光。
那并非想象中的浓雾或深渊,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仿佛被打翻了调色盘又粗暴混合在一起的色彩扭曲之地。天空、大地、山峦的界限模糊不清,各种不符合常理的颜色斑块交织、流淌、旋转。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里的空间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褶皱和断层,光线在其中扭曲、折射,形成光怪陆离的幻象。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但那寂静之下,仿佛潜藏着能吞噬一切的疯狂。
“这便是幻雾诡域的外围了。”玄玑沉声道,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星钥正在微微发烫,指向那片混乱区域的深处。“按照藏经阁记载及清漪师姐感知的‘规则潮汐’,我们需寻找一个相对‘平缓’的节点进入。”
清漪闭上双眸,周身月华流转,细细感知着前方那片扭曲之地无形中的“流动”。片刻后,她指向左前方一处色彩相对单一、只有灰白二色缓慢交融的区域:“那里,规则的‘湍流’似乎稍弱一些。”
“好,就从那里进去。大家跟紧,时刻保持心灯不灭,神识内敛,尽量不要用常识去判断眼前所见。”玄玑叮嘱道,率先向那灰白区域飞去。
穿过那片区域边界的一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周遭的景象瞬间剧变!
身后的正常世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柔软的、仿佛由无数种颜色混合而成的“流质”,踩上去软绵绵毫不受力,却又不会下沉。天空?早已不存在,上下左右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
最让他们感到不适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制感”笼罩下来,并非力量上的压制,而是对自身认知、对法则理解的压制。他们赖以生存的修真常识,在这里似乎正在被某种更根本、更混乱的规则所覆盖。
“小心,收敛所有法力波动,像普通人一样行走。”清漪立刻传音提醒,她敏锐地察觉到,任何有序的能量外放,都可能像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不可预料的规则涟漪。
众人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色彩流质上行走,仿佛行走在梦境之中。
然而,危险总是猝不及防。
行走间,石磐看着前方一块突然凸起、形状酷似狰狞鬼脸的暗红色斑块,下意识地低语了一句:“这东西长得真够瘆人的,像要扑过来咬人似的。”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暗红色斑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猛地从流质地面“剥离”出来,化作一张巨大的、流淌着粘稠暗红液体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一股腥风,真的朝着石磐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玄玑大喝。
石磐反应极快,怒吼一声,不灭战体气血爆发,一拳悍然轰出!磅礴的拳意足以在外界轰碎一座小山。
但拳头接触到那鬼脸的瞬间,却仿佛打在了空处,直接穿透了过去!而那鬼脸则张开巨口,一股强大的、针对神魂的吸力传来,让石磐瞬间头晕目眩,识海中的心灯光芒剧烈摇曳!
“物理攻击无效!是规则造物!”玄禺立刻判断出来。
“言出法随……不,是‘心念具象’!”清漪脸色微白,“在此地,强烈的、带有定义性质的意念,可能会直接引动规则,将想象中的危险化为现实!”
玉明子和云瑶试图打出清心镇魂的符箓,但符箓光芒刚离体,就变得扭曲黯淡,效果十不存一。
玄玑目光一凝,没有选择攻击那鬼脸,而是瞬间来到石磐身边,周天星辰图清辉洒落,将他笼罩,同时低喝道:“石师弟,收敛意念,观想自身气血如烘炉,外邪不侵!不要去想它,当你它不存在!”
石磐闻言,强忍神魂的不适,立刻照做,全力收敛心神,观想自身气血熊熊燃烧。
说也奇怪,当他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鬼脸上,不再将其视为“威胁”时,那鬼脸的凝实程度开始下降,扑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无声嘶鸣,重新化作一滩暗红色的液体,融回了地面的色彩流质中,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石磐额头已满是冷汗,心有余悸。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这幻雾诡域,比他们从典籍中了解到的,还要诡异和危险!一言一行,一念一想,都可能触发杀机。
他们才刚刚踏入外围,便已如此举步维艰。那深处的“太初之影”,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七人不敢再多言,更加谨慎地,向着这片混沌色彩的深处,缓缓前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