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冰冷的黑色晶碑阴影下，陈羽如同与这片死寂的焦土融为一体。他的呼吸被压制到近乎停滞，太虚领域收缩至极致，只保留着最基础的隔绝与隐匿效果，即便如此，那无孔不入的深渊气息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持续消耗着他的玄力与心神。意剑高悬识海，光华内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扫描、分析着前方那座暗裔哨塔的每一个细节。
这座哨塔并不宏伟，约十丈高，通体由一种哑光的黑色金属与晶石混合构筑而成，形似一根扭曲的尖刺，塔身表面布满了不断明灭的暗红色符文，散发出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塔顶没有常见的了望台，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缓缓旋转的、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骷髅头骨，那应该是一种侦察与预警装置。塔底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拱形入口，厚重的黑色金属门紧闭着，门扉上雕刻着亵渎的图案。
两名身披制式黑甲、手持能量长戟的暗裔战士如同石像般守卫在入口两侧，它们的气息约在玄王初期，眼神空洞，只有偶尔扫视四周时，猩红的目光才会闪过一丝机械般的警惕。塔内隐约传来低沉的能源核心运转声，以及某种规律的、仿佛心跳般的能量脉冲。陈羽判断，这座哨塔不仅是警戒据点，很可能还是维持附近区域某种结界或能量输送节点的小型枢纽。
“制造混乱，不能直接攻击仪式核心，那样会立刻引来围攻。必须从外围入手，让混乱由外向内蔓延，才能最大程度地分散注意力。”陈羽心中飞速盘算，“这座哨塔，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他的目标不是摧毁哨塔——那动静太大，且未必能成功——而是潜入其中，破坏其能源核心或干扰其预警系统，引发局部的能量失控甚至爆炸。这种来自内部的、看似意外的事故，最能引起猜疑和混乱，尤其是在这种等级森严、但彼此间可能也存在猜忌的邪恶阵营中。
等待时机。一阵夹杂着黑色灰烬的腥风刮过，卷起地面的晶砾，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在风声稍歇、守卫目光下意识地随着飘散的灰烬移动的刹那——
动！
陈羽的身影如同融化了一般，从晶碑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他没有使用任何光影效果明显的遁术，而是将太虚身法中的“融虚”特性发挥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道没有实体的意念，紧贴着地面，利用地面上细微的凹凸不平和能量流动的天然遮蔽，以肉眼和常规感知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滑向了哨塔基座一处因材质拼接而产生的、极其狭窄的阴影缝隙！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无声无息，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未被明显扰动。两名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猩红的目光警惕地扫视过来，但陈羽早已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融入了哨塔基座那复杂的结构阴影之中。
塔身的材质冰冷刺骨，并且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吸力，试图吞噬靠近的一切能量。陈羽屏息凝神，意剑感知如同最纤细的探针，沿着塔身内部能量脉络的微弱间隙向内渗透。他必须避开那些明灭的符文和主要的能量通道，寻找结构上的弱点或是维护通道。
很快，他“看”到了目标——在塔身内部约一人高的位置，有一处相对薄弱的检修舱盖，舱盖后方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能量导管和一枚不断搏动着的、如同黑色心脏般的核心晶体。那应该就是哨塔的能源节点之一。
但舱盖内部显然布有警戒符文，强行开启必然会触发警报。
陈羽心念电转，目光落在了舱盖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似乎是长期热胀冷缩形成的天然裂纹上。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微不可查的太虚玄力，并非攻击，而是模拟出与周围环境几乎完全一致的能量波动频率，如同最灵巧的钥匙，缓缓地“渗入”那道裂纹，绕过内部的警戒符文，直接作用于舱盖的内部锁扣。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要求对能量掌控达到入微之境。汗水从陈羽的额头渗出，瞬间被周围的低温冻结成冰晶。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机括响动，在哨塔内部沉闷的能量运转声中，如同蚊蚋低鸣。舱盖内部的锁扣，被无声无息地解开了。
陈羽没有立刻打开舱盖。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塔顶那颗骷髅头骨例行公事般地将幽绿的目光扫向远方，塔下两名守卫的目光也恰好转向另一侧时，他才如同鬼魅般，用一股巧劲轻轻掀开舱盖，身形一缩，便滑入了哨塔内部，随即反手将舱盖虚掩还原。
塔内空间狭窄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某种腐败油脂混合的气味。眼前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导管和符文线路，中央那枚黑色核心晶体正规律地搏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时间紧迫！陈羽迅速观察着能量流动的脉络。他不能直接破坏核心，那会立刻导致塔毁，动静太大。他的目标是制造一个“意外”的能源过载或短路。
他的目光锁定在几条连接核心、负责能量输出调节的次级导管上。这些导管负载较重，表面已经有些过热迹象。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高度压缩、性质极其不稳定的太虚冰魄玄力，这缕玄力内部蕴含着极寒与湮灭的特性，但被压缩到了临界点，如同一个微型的炸弹。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玄力，如同植入病毒般，悄无声息地注入其中一条次级导管的能量缓冲符文节点处。这缕玄力会暂时潜伏，随着能量的持续流动，它会缓慢吸收能量，并在大约数十息后，当能量流达到一个峰值时，突然爆发，引发局部的能量紊乱和过载！这种紊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沿着能量网络扩散，最终可能导致小范围的爆炸或系统瘫痪，但又不至于立刻摧毁整个哨塔核心。
完成这一切，陈羽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循原路退出，将舱盖彻底复位，抹去一切痕迹。然后，他再次融入阴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远离这座即将发生“意外”的哨塔，向着预先选好的、一处可以观察到仪式区域和哨塔的隐蔽晶石裂缝潜去。
他刚刚藏好身形，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就听到——
“嗡……滋滋滋！”
那座哨塔内部，传来一阵异常的能量嗡鸣和电流短路般的刺耳声响！塔身表面的符文猛地一阵乱闪，塔顶那颗骷髅头骨的幽绿火焰剧烈摇曳了几下，随即，一股黑烟从塔身数个缝隙中冒出！
“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这片死寂区域的压抑宁静！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守卫在坑洞仪式周围的八名暗裔武士中，立刻有两人身形一动，化作两道黑烟，疾速射向冒烟的哨塔！悬浮在坑洞上方的暗裔祭司也猛地停下了吟唱，骷髅法杖一顿，猩红的目光惊疑不定地扫向骚乱传来的方向。更远处，一些游荡的低等魔物也出现了骚动。
混乱，开始了！
陈羽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那颗依旧在黑暗能量包裹中顽强闪烁的晨曦源火碎片。
机会，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