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剧烈闪烁,空间波动缓缓平息。
陈临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传来,双脚已然踏上了坚实而温润的地面。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混杂着无数喧嚣的人声、器物碰撞声瞬间涌入感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冲击着他所有的认知。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白玉殿堂之内。穹顶高悬,足有百丈,上面镶嵌着无数散发柔和光芒的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以百计的圆形传送阵台,每一个阵台都铭刻着繁复无比的符文,不时地亮起或熄灭,如同呼吸般富有韵律。
每一次光芒亮起,便有或多或少的修士身影显现;每一次光芒熄灭,便有人匆匆离去。人流如织,川流不息,各种奇装异服的修士摩肩接踵,气息强弱不一,却都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繁忙、高效而又略带压迫感的氛围。
“250号传送站,125区传送位。登记无误。”一个穿着统一制式青袍、修为在筑基后期的修士走上前来,目光扫过刚刚完成传送的三人,当先落在谢长风身上时,神色立刻变得无比恭敬,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元婴真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不少人的耳中。顿时,一道道或敬畏、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投向了谢长风。在这传送枢纽,元婴修士也并非随处可见的大路货。
“嗯。”谢长风早已习惯这种待遇,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随手弹出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三枚流光溢彩的中品灵石,“传送费用。”
那青袍修士连忙双手接过,态度愈发恭谨:“谢真君!恭迎真君驾临朱雀御火城!”
谢长风不再多言,领着身后还在好奇打量四周的陈临和陈渊,快步走出了这个繁忙的传送区。
一路行去,但凡是修为在金丹以下的修士,感受到谢长风身上那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海的元婴威压,无不面色一凛,下意识地放缓脚步,微微侧身让开道路,并投以尊敬的目光。许多修士更是会如同那守阵修士一般,恭敬地低声说一句:“见过元婴真君。”
而陈临和陈渊跟在谢长风身后,在旁人看来,自然便被当成了这位“元婴真君”的随行子侄或弟子仆从。
“刚才那是?”陈临看着周围人群的反应,有些疑惑地低声问谢长风。
“方才那是缴纳使用传送阵的费用。这些跨越如此远距离的超大型传送阵,搭建和维护都需要消耗海量资源与高阶阵法师的心力,由阵法公会统一管理,使用者支付灵石,乃是修真界默认的规矩。”谢长风解释道。
“哦,懂了,就类似凡俗世界的车马费,刚才那人是售票员兼检票员。”陈渊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
陈临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别打岔!谢宗主,您继续。”
谢长风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如今所在的,是朱雀御火城外围的第二百五十号传送站。此城巨大无比,传送站点根据所连通地域的距离、重要性以及使用者的综合实力进行排号。像焚天宗这等统御十大王朝的一流宗门,大致排在这个位置。而五大宗自身的专属传送阵,则位于城市最核心的区域。”
他看着兄弟二人,知道他们对此地强者为尊的氛围尚有疑惑,便详细解释道:“修真界,实力为尊,这是铁律。低阶修士向高阶修士表示敬意,是最基本的常识和生存法则。金丹境修士,通常被尊称为‘老祖’,意味着一派或一族之始祖,地位尊崇。而元婴境,则被尊称为‘真君’,意为得道真修,君临一方,享寿千年,已是真正触摸到天地法则的存在,在整个南域都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他话语中不免带上一丝属于元婴修士的自矜,但一想到身边这位能把他当沙包打的“二公子”,那点自矜瞬间又烟消云散,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哎,看来二位公子对元婴境在修真界的实际地位,并无太多概念……”
“元婴很强吗?”陈渊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陈临,“我感觉也就那样啊?”
陈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结合自己惨痛的经历,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元婴强不强,反正我现在肯定打不过。”
谢长风听着这兄弟俩的对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能耐心科普:“元婴修士的强大,并非仅仅在于其毁天灭地的个人实力,更在于其稀缺性所带来的超然地位。”
“寻常修士,从引气入体开始,历经凝气、筑基、金丹,每一步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一万个金丹修士中,也未必能有一人成功碎丹成婴!许多中小型宗门,立派数百年乃至上千年,都从未诞生过一位元婴修士!”
“一位元婴真君,往往是一个宗门的定海神针,被称为‘太上长老’,掌控着宗门最核心的决策权,其名号便足以震慑周边无数势力。拥有元婴,宗门便可跻身一流;失去元婴,宗门很可能迅速衰落,甚至沦为附庸。”
“加之突破元婴之境,不仅需要海量的法力积累,更需要莫大的机缘、珍贵的丹药辅助,其过程更是险象环生,九死一生。因此,每一位元婴修士,都是南域真正珍贵和不可替代的战略力量。”
“哦吼~”陈渊听完,夸张地拍了拍手,用咏叹调般的语气称赞道,“原来谢宗主你这么厉害的啊!失敬失敬!”
陈临也配合地点点头,一副“今天真是长见识了”的表情。
谢长风看着这两人,尤其是陈渊那毫无诚意的夸奖,苦笑一声,所有身为元婴修士的骄傲都被击得粉碎:“不……在二公子您面前,这一点都不厉害。”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庞大的传送大殿。
当外面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时,连陈渊都暂时收起了玩闹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城!
放眼望去,无数风格各异、奇巧壮丽的建筑鳞次栉比,一路蔓延至视线的尽头,仿佛没有边界。有的楼阁高耸入云,宛如利剑刺破苍穹;有的宫殿金光灿灿,散发着磅礴的威压;有的店铺造型古怪,如同巨大的法器或异兽盘踞;更有浮空的仙岛、流淌的虹桥、垂天的藤蔓点缀其间,光怪陆离,超乎想象。
街道宽阔得足以让十辆马车并行,地面上铺设的不是青石板,而是某种温润如玉、自带微光的灵材。天空中,虽然禁止低阶修士飞行,但却有各种华丽的飞舟、撵车、仙禽拉着的光轿,在特定的高度轨道上井然有序地穿梭往来,流光溢彩,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街道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有行色匆匆的修士,有大声吆喝的商贩,有骑着异兽招摇过市的宗门子弟,也有看似普通却气息内敛的凡人(能在这种地方生存的凡人,也绝非普通凡人)。两侧店铺林立,幌旗招展,售卖之物从最低等的符箓、材料,到灵光闪耀的法器、丹药,再到一些根本看不出用途、却散发着奇异波动的古怪物品,应有尽有。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灵草的清香、丹药的异香、妖兽材料的腥气、小吃的烟火气……还有那无处不在、浓郁得几乎要液化的天地灵气!
喧嚣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法器嗡鸣声、仙乐缥缈声……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彰显着这座城市的活力与繁华。
“哇!哥!快看那个!”陈渊瞬间就把刚才关于元婴地位的讨论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发亮地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那里悬浮着几个不断变换形状和颜色的流光水母状生物。
“还有那个!会自己跳舞的傀儡木头人!”陈临也被吸引了,指着一个傀儡店铺门口正在招揽顾客的灵巧傀儡。
“咦?这是什么吃的?闻着好香!”陈渊又抽了抽鼻子,循着香味挤向一个售卖灵肉烤串的摊子。
谢长风看着瞬间化身好奇宝宝,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兄弟俩,一阵无语。
这哪是什么深不可测的高人兄弟?这分明就是两个刚进城的乡下土包子……不对,土包子都没他们这么兴奋和没见过世面。
“我竟然……打不过其中一个‘土包子’……”谢长风看着陈渊拿着一串比他脸还大的烤灵蜥肉,吃得满嘴流油还试图喂给陈临一口的画面,内心充满了荒谬感和深深的自我怀疑。
“习惯就好。”林天的声音适时地在谢长风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笑意,“两位公子心性本就纯真,此番景象对他们而言确实新奇。尤其是二公子,他愿意展现出这般模样,说明此刻心情颇佳。至于他的实力……谢道友,老夫只能说,切勿以常理度之,否则只是自寻烦恼。”
“哥!这个面具好玩!戴上去会变声音!”
“哇!这个镜子照出来的是小肥猪!哈哈!”
“老板,这个怎么卖?”
“谢宗主!快来看这个!”
兄弟俩彻底撒了欢,从街这头逛到街那头,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时不时发出大呼小叫。陈临虽然比弟弟矜持些,但脸上也始终带着兴奋的笑容,显然也被这座巨城的繁华迷了眼。
“谢宗主,我们在这城里玩几天再走吧。这里太有意思了!”陈渊手里抓着一把刚买的、不知名法器零件,回头对谢长风喊道,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谢长风能说什么?他只能挤出最和蔼的笑容,躬身应道:“但凭二公子心意,您开心就好。”
“好耶!”陈渊欢呼一声,拉起陈临又冲向另一个卖灵宠的摊位,“哥!快来看这只三个脑袋的会喷火的小乌龟!”
谢长风无奈地摇摇头,缓步跟上。
林天的轻笑声再次传来:“看开些,谢道友。就当是陪两位公子游历散心。我们要去的万法归一宗驻地就在城中心,不急在这一时。”
朱雀御火城规矩森严,禁止寻常修士飞行,但元婴真君不在此列。不过谢长风看着前面那两个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年,很识趣地没有提出直接飞过去的建议,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享受着这难得的……带娃逛gai的时光。
这座南域第一雄城的故事,才刚刚在这对兄弟面前展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