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过静心庵前的古松,带起一阵沙沙声响,却吹不散场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陆恒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张清辞的衣襟,那副痞子模样,彻底点燃了张清辞眼中的怒火与屈辱。
她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便是当年在金陵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商周旋,也无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陆恒!我必杀你!”
张清辞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凤眸之中,除了杀意,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她终究是个女子,在绝对的力量和不要脸皮的威胁面前,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冷静也有些维持不住。
“杀我?好啊!”
陆恒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紧,心里那点因口无遮拦而升起的歉意,瞬间被她的威胁给冲散了,“那老子先让你这杭州城有名的张家大小姐,好好出个名!”
他作势真要动手剥她的衣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淡柔和的女声传来:“清辞,何故在此与人争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衔枝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近处。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襦裙,面容平静,眼神澄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步履轻盈,不沾尘埃,方才那迅捷如电的身法与她此刻宁静的气质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陆恒看得眼睛一直,下意识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啧啧,这才是真正的极品少妇,瞧这风韵,瞧这气质…成熟妩媚,韵味十足,秒杀旁边这个母老虎啊!”
他声音虽小,但距离极近的张清辞却听了个真切。
她本就羞愤交加,闻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扭头怒瞪陆恒,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陆恒被她瞪得一愣,随即反而笑了,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道:“瞪什么瞪?又不是说你。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凶巴巴的,跟人家比,你差远了,脱光了也勾不起小爷我半点兴趣。”
“你…无耻!”
张清辞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粗鄙直接的羞辱,尤其是拿她与别的女子作比,更是戳中了她心底某些隐秘的痛处。
她眼圈一红,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是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强势,显露出些许女子的柔弱来。
陆恒见她这副模样,心头猛地一跳,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在这个时代有多过分。
他来自现代,嘴炮惯了,有时口无遮拦,但本质上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看到张清辞被自己气哭,他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咳…那啥,开玩笑的,别当真,刚才就是一场误会,大家各退一步,就此罢休,怎么样?”
然而,张清辞的骄傲已被他踩得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中的湿意,声音冰冷,一字一句道:“陆恒,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今日这般羞辱于我,我张清辞对天发誓,必杀你!定要将你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这狠厉的誓言让陆恒心头火起,刚升起的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要我死是吧?”
他怒极反笑,手上用力,捏紧张清辞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好!老子先让你这杭州城最尊贵的张家大小姐名声尽毁,看你还怎么高高在上!”
说着,他另一只手竟真的朝张清辞的衣襟探去,动作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
“放肆!”
一声轻斥,如同惊雷炸响在陆恒耳边。
他只觉眼前一花,捏着张清辞下巴的手腕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跌飞出去。
旁边的沈磐和沈渊也同样未能幸免,三人几乎同时摔作一团,跌得七荤八素。
叶衔枝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原先站立之处,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衣袖。
夏蝉反应极快,身形如电,瞬间欺近,手指连点,迅速卸下了刚爬起来的沈磐手中的铜棍,以及沈渊臂上的弩箭。
冰冷的剑锋下一刻便已抵在陆恒的咽喉,寒气逼人。
叶衔枝看也未看地上狼狈的三人,目光转向惊魂未定,衣衫略显凌乱的张清辞,语气平和,关切道:“清辞,日后出入,多带些心腹护卫,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不可不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被剑指着的陆恒,问道:“此人是谁?为何在此撒野?”
张清辞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强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让叶姨见笑了!一个不知廉耻的酒囊饭袋,曾是…我曾招赘的夫婿,已被逐出张家,不料他贼心不死,在此纠缠羞辱于我。”
“哦?原是故人。”
叶衔枝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在陆恒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却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一片了然般的平静。
“你母亲我已看过,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歇息片刻便好,这几人,交由你处置吧。”
说完,她不再多言,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身形微动,便已飘然离去,留下一个清雅绝尘的背影。
陆恒捂着摔疼的胳膊,目瞪口呆地看着叶衔枝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憋出一句:“我靠……这就玩完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蹦跶的蚂蚱,被人随手就按死了。
沈磐和沈渊也是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骇然。
沈磐皮糙肉厚,摔一下没事,但对方那轻描淡写的一挥袖带来的压迫感,让他这憨直汉子也感到心悸。
沈渊则暗自心惊,他自诩机变,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小聪明都显得苍白无力。
“还愣着做什么!”
张清辞冷声下令,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夏蝉,将这三个狂徒给我绑了,押到船上去。”
“是,小姐!”
夏蝉应声,手下毫不留情,用剑鞘在三人腿弯处重重一击,让他们再次扑倒在地,随后取出绳索,利落地将三人捆了个结实。
沈磐还想挣扎,被夏蝉用巧劲在穴位上一按,顿时浑身酸麻,使不上力气。
陆恒一边龇牙咧嘴地被捆绑,一边嘴上还不肯服软:“张清辞,你仗着有人撑腰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挑啊!”
张清辞根本懒得再与他废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她与春韶一同扶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李氏,径直向停泊在岸边的画舫走去。
陆恒、沈磐、沈渊三人,则是被夏蝉和随后赶来的张家护卫推搡着,踉踉跄跄地押上了另一条小船。
船身离岸,西湖碧波荡漾,倒映着天空的流云,景色依旧秀丽,但船上的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陆恒望着前方那艘精致却透着冷漠的张府画舫,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以张清辞那霸道记仇的性子,今日之辱,她绝对会千百倍地讨回来。
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